太医令的府邸与沈将军的府邸差不多大小, 离的也不远,我可以偶尔回去与沈夫人说说话,青婵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在府里也难免冷清。这天,我刚进府,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屋檐下,挺着大肚子, 屈膝在捡一块掉在地上的手帕,我忙过去伸手帮她一把, 将手绢交到她手里。
她站在那里,朝帷幔里的我看过来。
我不敢直视任何人,生怕被别人认出来,便低着头往前走, 手里拄着拐杖,俨然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请问,您是?”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是沈夫人的老友。”我故意将声音装的低沉, 回到道。
“母亲的老友?您可认得我?”她试探着问。
我忙回头看她,只见那张略微发福的脸上,映出熟悉的面庞,那个在我最艰难岁月陪伴着我的姑娘,是那个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的姑娘。她现在挺着大肚子,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脸上带着笑容, 静静地看着我。
我慢慢地走向她, 眼角带泪。
她好奇的往帷幔里看,却一脸疑惑。
“青婵。”我轻轻地唤起她的名字。
“嗯。”她点点头。
我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她没有拒绝,尽管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奇怪。
“请问,您是?”她试探着问。
我伸手,将帷幔摘下来,露出我的那张满是创伤的脸。
她捂着嘴看着我,许久才颤抖的伸出手,触向我的脸。
“姐姐?你......”
“我还活着。”
“在军营的时候,听说你死了,我就知道这一定是假的,因为我相信姐姐,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化险为夷。”她尽管不方便,还是一把将我拥入怀里。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对她微笑,但笑容却很僵硬,脸上的皮肤撕扯起来,有些不舒服,我想我一定干瘪的像个70多岁的老太太。青婵看着我,但又看向别处,似乎不忍心看得我难受。
“宝宝几个月了?”我问。
“八个多月了,马上就要生了。”
“真好,肚子看起来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一些呢。”
“大夫说怀的可能是两个。”
我捂着嘴巴,难以置信,也很替她开心。
这时,沈夫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我们在攀谈,忙把我们拉进屋子里去,关上门。
沈夫人就到外面守着,怕是有人来撞见我们,毕竟我在别人的眼里已经个死人了。
我和青婵拉着手,久久的不愿分开,她把我的手握的很紧,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我听母亲说了,你在大牢里受了许多苦,替皇上试了很多致命的毒药,还听慧心说雪见给你送去了了结生命的药,没想到,姐姐还是活着出来,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我摸着她的手,想给她点安慰。
“没想到我一下老了好几十岁,对不对?”我苦笑着回答。
“我相信一定有大夫可以医好你的,雪见呢?他的父亲不是名医吗?”
我摇摇头说:“我这身毛病是当今世上最坏的大夫留下的,现在我找到了最好的李大夫,但他说我已经药石无医了,只等着有天醒来,老天把我的命带了去。至于恢复以前的状态,恐怕是没希望了。”
“不过,姐姐记不得以前有一次你的身体也变得很不好,但你去了一次大墓之后,身体变得很好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族人的庇佑,也可能小幽谷的确是修养身体的好地方。如果有机会,我觉得姐姐可以回去看看,兴许有办法呢?”
“我会回去的,但眼下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青婵又看了看我说:“如果我在,死也不会让你答应这变态的条件,你为文王爷付出了太多,他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你的债。”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这一生只为月儿一个人活着,我想他也一定这么待我,所以没有什么债,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姐姐遵循内心最好了。”青婵握着我的手说:“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和我说,我一定陪着你。”
“你呢?秦将军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我很感谢能遇见他。”
我斟酌了片刻,又问:“你对月儿还有心吗?”
她摇摇头,看着我说:“当小孩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喜欢上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现在我懂了,爱不是一味地付出,还需要两人彼此交相辉映。就像你和月儿,你们都彼此都相互记挂着,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
青婵真的成熟了,当了母亲果然不一样。
我笑了笑,能感觉到自己脸皮松垮的撕扯着,还夹杂着难以忍受的痛痒,让我忍不住去抓挠,拿出随身带的药膏涂了好几层,青婵想要帮我,被我拒绝了,我不能确定药膏里是不是有孕妇不能接触的成分。
完成了涂抹,青蝉牵起我的手,说:“你回临安,见到赵月了吗?”
我摇摇头。
“我们去文王府,远远地看看吧。”青婵说着便拉着我走出沈府,走到文王府外的角落里。
眼前这个熟悉的地方,是我和月儿共同生活的地方,现在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接近,心中难免忧伤,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王爷出来了。”青婵拉着我的手,提醒我说。
只见王府里走出来一个身着浅绿绸纱的男子,他步履轻快,身体看着十分清瘦,等再往前走的时候才看清他的脸,他真的瘦了,瘦的皮包骨头,双眼无神。我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疼的难受。青蝉忙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把头别到一边去,怕再看他一眼,就忍不住上前去抱住他。
“我们走吧。”青婵拉着我走。
我不舍得,再静静地看着他上了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去才罢休。
“青婵,我好难受。”我手扶着城墙,勉强站着,心一疼,仿佛每个器官都在疼,疼的仿佛要将自己带离这个世界。
也许是见到了月儿,心情大好。李太医帮我诊脉的时候,惊喜的发现身体我的脉络趋于稳定。他还发现原本寸草不生的头顶上,长出了细细的毛发,用手触摸的时候还能感受的到。
青婵的身子已经到了月份,很快就要临盆,沈夫人忙前忙后,给孩子做了几床新的棉被,小衣服,帽子,香囊等,握着这些小玩意儿的时候,也会想起自己六个月便夭折的孩子,李大夫说了,我今生恐怕没有机会再有孩子了,惆怅又再次回到了心头。
终于,在一个下过雨的午后,青婵临盆了,她生的很了很久,除了很多血。秦将军焦急在外面等着,沈夫人和我,产婆在屋子里陪着她,产婆安慰她,要她用力,但浑身是劲儿的青婵却使不上力,急得满头大汗。我拿着手绢,小心的帮她拭去汗珠,安慰她不要着急,心态放好。
一炷香后,产婆说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再一使劲儿,孩子的身体也慢慢地出来,随着一声啼叫,一个健康的男婴来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安静地等着第二个孩子的到来,可是过了一宿,第二个孩子还是迟迟不来,但身体却还在剧烈的抽痛着。
大家都捏了一把汗,第二天下午,青蝉已经筋疲力竭了,另一个小家伙在肚子里终于有了反应,她扭动着,撑着母亲的肚皮,产婆一点点的引导着她缓缓地从人生通道中出来。这是一个头发浓密的女娃娃,青婵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沈家和秦家站在门外开心的彼此道贺,这么久以来,终于有好的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