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这会儿神采飞扬, 他一身褐色铠甲,手里提着双股叉,背后背着八石劲弓。
兴高采烈地说:“又想起昔年随殿下征讨女蛮国的时候了。”
小卉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往前看看去,慢声细语地问:“各船有多少老兵?”
阿金将军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老兵占三层,令旗,焰火皆受过专门的训练,兄弟们都是随殿下血水里滚过几滚的人。殿下一声令下,让进,立即乘风破浪,让退,则迅速调转船头,让撞,豪不犹豫玉石俱焚。”
前方船尾三色令旗变换,穆尔卉毫不犹豫提起手边的令旗,做出了消灭他们的指令。
古鹏这会儿扶着连儿的肩膀,从船舱门这里看到阳光洒在小卉的肩甲上有些晃眼。
她站姿标准,双臂齐动,三色小旗随着风呼呼作响。
虽是背影,可也看得出她的果断和坚毅。
果然各船上都有旗语兵,做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动作。
古鹏只觉得船的行进更快了些,毫无征兆的,他们所在的船只两侧高层兵船上万箭齐发。
迅速蹿上前无数小船,船头燃起火把,一通火箭开路。
紧接着一通摇晃,古鹏又趴着船边吐了一阵,就听见隆隆巨响。
看样子是那红衣火炮也被媳妇安在了船上。
远处河面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古鹏边吐边看河面上不断飘过破碎的舢板。
突然见了半截人手,他吐得更猛了。
媳妇和他仅仅五步之遥,却始终没顾上回头看他一眼,只有连儿小心翼翼服侍着他漱口,或是吃些茶顺顺。
他开始理解小卉一次又一次弃他离家出走,正如她毫不犹豫把宝儿送回滇国,宁愿许久也不见上一面一样。
他的真正情敌,恐怕就是媳妇肩上的责任。
依旧保持着方才的造型伫立在甲板上穆尔卉,不时变换手里的旗子。
古鹏虽然一直在吐,也感受到了船只在减速。
傍晚的时候小船来回穿梭,兵船不再往外发射弓箭,看来是拦截他们的水师被打散。
吐得翻天覆地的古鹏,也算亲眼目睹了惊心动魄的一场水战。
那位有些蠢的阿金将军,这会儿眼里的精光完全露了出来。
看着一只小船靠近,他灵巧地跳了上去,还没等古鹏喊出声来,平素端庄的穆尔卉也轻飘飘跳在了那小船上,随着船橹工双臂用力,船桨翻飞,媳妇竟然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急得他往前追了两步被连儿死死拽住大喊:“爹,你别想不开,娘准是有事要去忙,一会儿准回来。”
古鹏虚弱地说:“我只是想提醒她慢点儿,别动了胎气。”
连儿用肩膀扛起后爹,拖拽着往舱里拽,边用力边劝道:“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古鹏郁闷地说:“还是盼着是弟弟吧,女孩儿娇弱,哪扛得住这般。天上弓箭飞,地上火炮轰,水里飘着尸首,哇!”他继续往痰盂里吐。
外面不时有爆炸声,虽然到了饭点儿也没人张罗吃东西。
古鹏吐到最后只能吐出些清水,短短一天就被折磨的无精打采。
随着太阳落下,船上点燃了风灯,有蛮兵进来为这爷俩点燃舱里的蜡烛,端进来些水果点心和一小坛子葡萄酒,用蹩脚的汉语说:“驸马爷,昭国皇帝陛下,先垫垫肚子。”
古鹏虚脱的只喝了几口热水,指着吃的示意连儿说:“你正长个子呢,先吃些。”
连儿也没什么胃口,整个船舱都是古鹏呕吐留下的馊臭味道,这会儿船只行驶的稳当了许多,连儿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又添了几把檀香。
爷俩贫嘴了几句,古鹏总算是暂时恢复了常态。
甲板上传来蛮语叫殿下的声音,而今古鹏也能听懂几句滇国的话。
果然是小卉回来了,她提着一个大食盒,神色有些疲惫。
外甲上染了斑驳的血迹,脸上几道不均匀的焦黑。
古鹏噗嗤一下笑了,比量着自己的脸趣道:“花脸猫,快洗洗去。”
小卉把食盒放下,摸摸古鹏的额头,露出些如释重负的神情说:“没吐的发热还不错,你有没有腹泻的症状?”
少爷尽量做出中气十足的样子说:“我只是晕船,怪风浪太大了,寻常时候不晕的。”
他也顾不得连儿还在舱里,把媳妇拽到自己身边儿替她诊脉确定胎儿没事,才拿出手帕去擦她脸上的烟黑。
小卉把饭菜端出来,招呼这爷俩快吃。
连儿试探着问战事可顺利,小卉点头,不过又嘱咐了句:“这几日跟着你后爹睡一处,若是有紧急情况,我命人放小船护送你们走。”
这爷俩一块儿摇头,非说一家人共同进退,小卉这时候解开自己的外甲丢一边儿,尽量腆起微凸的小腹,让肚子里的孩子松快松快。
少爷满脸担心地问:“有没有觉得孩子动的厉害?它会不会害怕?我但凡争气些替了你,也绝不让你怀着孩子冒险。”
小卉这会儿抚摸着小腹,似乎在安慰肚里的孩子,她柔声说:“我就出生在战场,我娘怀着我的时候陪同我父皇征讨水匪,她把我生在中军帐里,没半个时辰就抱着我上了舰船。
生小柏的时候也是在打仗,一直也没养好身子,早早就去了。父皇觉得对不起母后,也没再立后纳妃。”
这会儿船不再颠簸,古鹏总算是安安静静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些力气,他连忙下地把船舱收拾了。
两边舷窗下各自有个床榻,他先把对面的收拾了嘱咐连儿赶紧洗了脸脚趁着这会儿没打快些睡,又帮着媳妇把贴身的软甲也换下来,仅仅穿着柔软的棉布衣裤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