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和尚被装在一个陶罐里,是他特意要求的,粗粗的陶罐,透气。
不要供在佛前,那香火熏的他有点呛。
于是那陶罐放在了圣庙的最高处,可以看到荆国大半的风景,就像今日,能看到圣庙前祈福的老妇幼子,也能看到城门口那密密麻麻的大军。
可以听到风声,听到大军的喊声,听到老妇人絮絮叨叨的念经声。
可惜没有阳光。
陶罐很牢固,没有被风吹的摇摆,不过面前有几个石子,被大风吹的卷起来,不小心会碰到陶罐,叮叮当当的响。
大和尚阿八,眼睛红通通的。
像是被风吹迷了眼。
他没有想到师父会死。
师父于他就像真正的父亲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师父说他被放在去庙里的第八层石阶上,师父顺手捡回去的。
所以他叫做阿八。
师父死了,大和尚阿八成为了圣庙的主持。
他很伤心。
师父是他的人生的明灯,他很少想要做什么事,他从来只是听师父要求做什么事。
师父说了,他就去做,去做好。
可是现在,没有人说了。
回想起来,师父那皱巴巴的眼睛,都是温柔。
泪水又从他眼里溢出。
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他还是想哭。
师父说他以后守庙守家。
高台上,他望着城门口的大军,去的时候密密麻麻,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会少多少人。
大和尚很伤心,他不喜欢离别。
风吹的他的衣袍飞扬,他头上光光,如山顶的太阳。
……
鹿寻和鹿五面色难看。
他们还要继续治水,整理荆国的河道。
可是荆皇却带着大军南下了。
有一种掏空心的绝望和无奈。
荆皇南下,不论是攻打申国还是熙国,都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都是申国人,国在家在人在。
在外飘零,是因为有一个可以回家的梦想。
若是有朝一日家没有了,就不知道身在何处。
如今妹妹和哥哥都在熙国,荆皇若攻打熙国,妹妹和鹿哥也很危险。
阿寻只觉得很难过,他读万卷书,却没有一点用。
他昨夜进宫和荆皇长谈。
长谈的结果是荆皇把他和五哥都绑起来,在宫中。
并且说要等大军开拔,才可以放他们离开。
其实荆皇没有杀了他,鹿寻觉得已经像是又捡了一条命了,可是有些话总是要说。
太子云被留下来监国。
枯木春却被带走了。
同时枯木长居也带上了自己钟爱的幼子枯木长河。
平日很作的朝虎贝,在丈夫出征这一天,一点都没有作。
她只是认真的问:“孩子叫什么名,你先想好。”
枯木春想了想道:“若是女儿,叫做枯木海棠,海棠花很好看,像你一样。若是儿子,就叫枯木松,我喜欢松树,在申学宫上学的时候,生舍后面有一片松木林,我的先生,也葬在那。”
枯木春说到这里,眼中有泪。
面上还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虎贝,等我回来。”
朝虎贝挺着大肚子,点头。
笑的时候,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