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邱瑞敏家出来,聂倾的心情几乎跌至谷底。
一个早上先后面对两家失去亲人的家属,看着他们痛苦,他仿佛也受到感染。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极其细微的抽泣声,走出好远依然萦绕不绝,像在提醒他一般,让他时刻都记得被害人家属心里的伤痛。
尽快。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才行。
聂倾低着头沉思,脚步沉重地一步步朝前走去,已经走到车跟前了竟还恍然不觉。
“阿倾。”余生从身后拽住他,“上车了。”
“……嗯。”聂倾站住脚,慢慢地转向车门。
余生看他还是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不禁无奈地替他打开车门,然后把人塞进车里,又对仍杵在外面的连叙和罗祁说:“走了二位,去市局吧。顺道去一趟第一人民医院,在门口把我撂下。”
“诶,余老板不跟我们组长一起回去吗?”罗祁有些意外。
余生扑哧一乐,“你们组长是‘回去’,我去算怎么回事?名不正言不顺的。”
罗祁:“这个……”
“三哥,你要去第一人民医院,我陪你。”连叙这时走上前道。
余生抬手在他脑袋上顺了把毛,笑了笑,“不然你还想跟着他们进公安局么?你肯定得跟着我呀。”
“是!”连叙这样应完之后,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扭头颇为骄傲地瞥了罗祁一眼。
罗祁感受到他的视线,暗暗回视,一副心塞塞的模样。
余生被这俩人逗得想笑,不过往车里一看发现自家男人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便没心思再跟别人玩笑了,当下也钻了进去靠在聂倾身边,弯下腰仰头跟他脸对脸地问:“阿倾,想什么呢?”
“邱瑞敏跟苏院长之间一定存在某种特定联系,他们两个人绝不仅仅是曾经的同事那么简单。既然是在医院里认识的,两人又都是心胸外科的医生,那最有可能发生联系的地方就是手术——一台失败的手术。因为手术的失败,导致患者家属记恨至今,乃至采取如此极端的报复手段。可就目前查到的线索来看,苏院长的行医生涯中从未做过一例不成功的手术,书记也说他没听说自己的父亲失败过。这是为什么?难道有什么历史被刻意隐瞒了吗?”
聂倾这时仿佛不是在回答余生的问题,而只是在将自己的脑内活动描述出来,所以说得没有起始也没有停顿。
“另外,如果杀人动机真的跟手术失败有关,那白彰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七年前他才十九岁,应该不会跟手术扯上关系。除非他是导致手术发生的始作俑者?还是说他真的发现了关于凶手的某些信息,因此遭到灭口?”聂倾继续喃喃推测道。
“所以我才想再去一趟第一医院,仔细问问七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余生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手扶着下巴,“我觉得,刚才那位董先生明显没对我们说实话。”
聂倾微微点头,“嗯,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至少关于七年前那一大笔钱的来源,他肯定对我们撒谎了。”
“是啊,按照七年前的物价水平和通货膨胀指数来衡量,四十万真挺值钱的。我相信他要找人凑绝对能凑出来,可是看他当时说这话时的反应,眼神飘忽、脸部肌肉抽搐、声音发紧、情绪激动,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要我说,十中有九,他们家是通过别的什么不太能搬得上台面的途径发了一笔横财。”余生思忖道。
聂倾不由向他看了一眼,目光里含着几分探究,“物价水平和通货膨胀指数,你还懂这些?”
“阿倾,你这是在小瞧我。”余生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几年我也是刻苦学习了的,别以为没上完大学的人就没文化。”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领域不同。”聂倾淡淡一笑把话题转回来,“我刚才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或许可以当作线索。你要不要听?”
“怎么才半天工夫就学会吊人胃口了,说啊。”余生摆出一个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
聂倾看看他,有些没脾气地在他腿上轻拍两下,然后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我们收到一封寄到市公安局的匿名信,里面打印着一句话?”
余生:“嗯,‘two dea with, five to go…’这句话怎么了?”
“我认为,这句话里面其实隐藏着一个重要信息。”聂倾停顿一下,目光在余生鼻梁中间锁定,“two and five,加起来是七。也就是说,凶手的目标是确定的,就是七个人。”
“七个人……啊——”余生忽然恍然大悟般地捶了下手心,“你是想说,要找出具有这种规模的、并且可以使凶手产生仇恨的目标群体?”
聂倾:“没错。”
“所以你才会认为,被害者之间最有可能发生联系的地方是一场手术。”余生沉吟道,“确实,如果是一起参与手术的人员,七个人是很正常的。”
聂倾点了点头,“我以前问过书记,他说一般在一场中型以上的手术中,至少需要主刀医生、第一助手、第二助手、麻醉师和器械护士各一名,巡回护士人数可能会有一到三名。”
“那不正好?巡回护士按一个人来算的话,加起来一共六个人,再加上白彰刚好七个。”余生用手指比了个“7”出来。
聂倾轻轻呼了口气,“是啊,刚刚好七个人。不过目前来说这还仅仅是个猜想,在没有经过进一步验证之前,先不要把思路限死在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