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马医生在听到苏永登的名字时,眼中那抹一闪即逝的复杂神色,始终在聂倾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心里有种预感,这个马医生或许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所以他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马医生,全名马维远,是富宁县新华镇人民医院心内科的主任。
聂倾直接找到他的办公室,进去时马维远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病历,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便下意识抬了下头,结果在认出聂倾之后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刚才那个警察?”马维远明知故问。
聂倾点了点头,“之前的事谢谢您。要不是您肯帮忙通融,我朋友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哪里,救人治病是身为医生的职责,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性我们都不可以放弃。你不用为此来感谢我。”马维远说完头又低了下去。
对方这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聂倾听得出来。
可惜,要想结束谈话必须得双方都愿意才行。
“马医生,我还有件事想问您。”聂倾决定单刀直入,“您认识苏院长吗?”
马维远的动作微微一顿,头未抬,“苏院长?在平城医学界应该没人不认识他吧。”
“我的意思是,您个人跟他有过交往吗?比如说曾经在一起工作过、或是有过什么合作?”聂倾继续问。
“没有。”马维远很干脆地摇头,“从未打过交道。”
这个回答,未免也太绝对了。
聂倾用一种略含探询的目光望着他,心里知道他没对自己说实话,可也不急着逼问,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警官,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要说就请离开吧,我还要去给患者做检查。”几分钟之后马维远终于坐直说道。
聂倾站着没动,依然盯着他,“马医生,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能给彼此都节省不少时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对你说谎了吗?”马维远板起脸。
“您觉得自己对我说的是实话么?”聂倾反问道。
马维远表情一僵,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就算你是警察,但我可不是嫌疑犯,你没有权利来审问我。现在我必须得去工作了,你块走吧。”
说完马维远就抱起桌上的一摞病历站了起来,从聂倾身边经过时又颇为不悦地说了一句:“朋友才刚刚被从鬼门关抢救回来,你不去担心他的情况,却跑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当警察的难道都这么冷血么?”
“其他人有没有这么冷血我不清楚,但我自己是这样。”聂倾丝毫没有被他的激将法给刺激到,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马医生,我是看在您刚刚帮过我们的份上,才主动来找您打听情况。但是,如果事后被证实您今天对我说了谎,那您的行为就属于干扰警方办案。等我再来的时候,可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客气。”
“呵,真没想到,我们国家的公|安系统如今这么厉害,对无辜民众施行威逼利诱,你们这样跟地痞流|氓又有什么区别?”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聂倾身后响起。
聂倾回过头,发现竟是刚才为余生处理伤口的那个明昕医生。
“明医生。”马维远看到明昕后表情终于放松了些,对他感激地点了下头道:“谢谢你,不过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工作,不必太较真。我先去看患者了,你帮我送他出去吧。”
“嗯。”明昕微微点头。
马维远又看了聂倾一眼,似乎担心聂倾会拦住他,可见聂倾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眼神又稍有些疑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抱着东西大步走远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也马上有事要忙,就不送了。”明昕等着马维远的身影一消失就立刻反悔,调头就要走。
“等等。”聂倾叫住他,“明医生,你跟马医生的关系不错是么?”
“适可而止吧,你连我都想查?警察真是可笑。”明昕别过脸不耐烦地说。
聂倾倒也不生气,“如果你真的和他关系好,最好帮我劝劝他,跟警方说实话。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威逼利诱,只是出于想要尽早破案的心情,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他能帮你什么?”明昕不由冷笑,“不要自己破不了案,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撞大运吗?可笑至极。”
“你对警察是有什么误解么?”聂倾淡淡看着他问。
明昕眉梢一挑,嘴角依旧是冷笑,“没有误解,只是单纯不喜欢你们这些人。”
“我们也不是为了让人喜欢才做这份工作。”聂倾把双手插进裤兜里,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明医生,有事你就去忙吧。至于马医生这里,我会再来。”
“随意。”明昕这两个字刚刚说完,窗外忽然亮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声惊雷。
“对了,今晚有大到暴雨,你们早回吧。”明昕最后冷冷丢下一句,随即转身离开。
聂倾则盯着他的背影多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眼外面已被浓云遮蔽的昏暗天色,这才往手术室走去。
余生和苏纪此时依然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
两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动弹,苏纪的头枕在余生的肩膀上,余生的耳朵靠在苏纪的发顶上,俩人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聂倾过来时一眼看见这幅画面竟莫名觉得有几分温馨。
他忍不住笑着悄声走过去,在余生的另一边坐下,把他的头向自己肩膀扶了过来。
“嗯……”余生低低地哼了一声,知道身边是他,就没有睁开眼,继续合着小声地说:“阿倾,小叙大概还有十分钟能到,他到了我们就走。”
“好。”聂倾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我陪你们等到他来,然后我再去现场。”
“真辛苦。”余生叹了口气,“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嗯,下得还不小,等会儿回去的路上你让连叙开慢一点。”聂倾叮嘱道。
余生微微点头,“放心吧,他虽然年纪小,却是个老司机,开车特别稳。”
“那就好,但还是要小心。”聂倾说完又侧过头朝苏纪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问:“他怎么样?”
“没事,就是之前精神绷得太紧,刚才忽然松下来人就散了,跟熄火了一样。”余生不由笑道。
聂倾点点头,又低头轻轻吻了他一下,问:“那你呢?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还好。”余生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毫无血色的脸庞和嘴唇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感受。
聂倾看着心疼,却没办法代他受过,只能安抚地亲吻着他道:“回去好好休息,我那儿药箱里面有止疼药,实在忍不了就吃两粒,别硬撑着。晚上我会尽早赶回去,你安心在家等我。”
“知道了。”余生仰起头跟他加深了这个吻,不过始终顾忌着肩上的苏纪,便尽量控制着动作的幅度。
两分钟后,余生和聂倾分开,看着他笑笑,“阿倾,这样比吃止疼药还管用。”
“是么?那晚上回去继续帮你止疼。”
聂倾说完轻轻攥住他的手,一时安静下来,隔了一会儿才又道:“阿生,我现在觉得脑子里面很乱。有太多事情需要思考、太多线索需要整理,还要去怀疑我不想怀疑的人……我怕自己一个人会越想越乱,所以想找个时间跟你说说,让你帮我一起梳理一遍,说不定能弄明白一些东西。”
“没问题啊,任何时间都行。”余生的眼神认真起来,注视着他道:“如果你现在需要我,我就不走了。等下让小叙送小苏纪回去,我跟着你。”
“不用,没这么急。”聂倾看向他,“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伤,这两天就别再跟着我四处跑了。需要谈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其他时间你就让自己好好歇着,别让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