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局里,刚刚八点二十七分。
罗祁就站在市局大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一看见聂倾过来顿时像见着亲人一样,冲过来小声道:“组长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讲今晚这个会可不简单!刚才不光局长来了,还有李厅长、聂厅长、市长办公室的吴秘书 ,就连市政法委副书记王辉忠都来了……组长,你说等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聂倾一听这么大阵仗心里也是一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安抚罗祁道:“能出什么事?肯定都是为了案子来的,别瞎想了。”
“哦……”罗祁听话地点了点头,焦虑的神情消下去一些,可还是稍显紧张地跟在聂倾身后,好像生怕被他甩下。
一直走到会议室门口,聂倾脚步也略微一顿,深吸一口气后,这才把门推开。
能容纳近一百人的会议室里,现在坐得满满当当。几乎全市主要的刑侦人员都到齐了。
位于最前端的演讲台上放着两张拼接在一起的长条木桌,木桌后头并排摆着五把椅子,从左至右分别坐着平城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聂慎行、省政法委副书记兼公安厅常务副厅长聂恭平、省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厅长李常晟、市政法委副书记王辉忠、还有市长办公室秘书吴明。
这五个人当前的脸色是一个赛一个严肃,坐在那里就像五尊门神似的。
聂倾本想从侧门悄悄进去,可没想到李常晟眼尖,发现他来了就透过话筒叫他道:“聂倾,你坐到前面来。”
而听他这么一叫,会议室里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朝聂倾投了过来,那些目光里什么样的含义都有,有同情、有嘲讽,有忧虑、也有幸灾乐祸,不过到了聂倾这儿却全都被他自动过滤掉了。
他仿佛压根没注意到这些善恶不一的眼神,径直走到第三排跟三组的其他人坐在一起,而第一排和第二排则坐着市局里的各位副局长、相关支队的队长和相关处的处长与副处长。
“人差不多到齐了,我看咱们就开始吧。”李常晟这时忽然敛容沉声,对着演讲台侧面招了下手,位于他身后的投影屏就亮了起来。
平城特大连环杀人案——案情讨论会。
屏幕上白底黑字地显示出这样一行字。
李常晟侧过身子,用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弹了弹,说道:“今天开会的目的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咱们直接进入主题。先来说说目前案子的进展情况吧,付队长,要不你来?”李常晟把目光投向坐在第二排左把头的付明杰。
付明杰应声起立,开口却道:“李厅,这个案子目前是由刑侦支队三组组长聂倾所带领的专案组全权负责,我认为由他来向大家做案情阐述和进展汇报会更加合适。”
“哦,这样啊。”李常晟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那聂倾你来说吧。”
“是。”在付明杰坐回去的同时聂倾站了起来,他看到演讲台上的亲爹和亲大伯都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便将目光淡淡从他二人身上移开。
“到目前为止,可以确认是由同一凶手所犯下的杀人行为一共有三起,被害者按照从远到近的顺序分别是,第一人民医院院长苏永登、第五附属医院心胸外科科室主任邱瑞敏,以及第一人民医院心胸外科副主任医师杨正东。”
“等等,你说三起?”李常晟有些奇怪,示意负责操作投影仪的人将ppt翻到下一张,指着道:“不是已经死了五个人吗?”
“是死了五个没错,不过,最新一起贺甜的案子还需要法医那边出具详细的尸检报告后,才可以确定是否能够并入连环杀人案。”聂倾顿了下,“至于白彰的案子,我现在有另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李常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付明杰此时也从前排微微侧过身来,盯着聂倾。
“厅长,根据我们目前所查到的线索来看,我认为白彰案的凶手和其他几起命案的凶手在行为模式上有着比较大的区别,若要并在一起考虑,从动机上是讲不通的。因此我怀疑,杀害白彰的凶手很可能跟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并非是同一个。”
聂倾话音方落,会议室里立时就起了一片喧哗。
“不是同一个?怎么会不是同一个??”
“对啊,这起案子不是早就被划进连环杀人案了吗?我听说还是因为算上这起在内一共发生了三件命案,这才成立了专案组。”
“没错,连环杀人案是付队长亲自认定的,他居然想翻过来?”
“哪儿可能让他说翻就翻,这又不是他上下嘴唇一吧嗒就能说了算的事,总得拿出点证据吧。”
“说得是,要靠证据说话!”
听见底下议论纷纷,聂慎行看向儿子的眼神里隐隐透出一分担忧。
而李常晟却等着下面议论得差不多了,终于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噤声,“行了,你们讨论这么多有什么用,先让人家把话说完。”然后他又把视线投向聂倾,颇有几分和蔼之意,“聂倾,你接着说。”
“是。”
聂倾点了点头,默默叹了口气后,继续道:“当时之所以把白彰案也归到连环杀人案中,是因为在白彰死后第二天,市局收到了上面写着‘two dea with, five to go…’的匿名信,并且白彰跟苏院长一样,都是被凶器直接刺中心脏导致死亡,于是我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两起案子一定是同一凶手所为。可是事实真的如此么?”
聂倾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下,目光从演讲台上的五个人面部缓缓扫过。
“在我们之前的调查中,始终无法锁定嫌疑对象,很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找不到具备作案时间的人——或者换句话说,我们找不到在几起案子中都具备作案时间的人。因此我就想到,凶手有没有可能故意把不是自己犯下的罪行也揽到自己身上?这样一来,一旦所有案件都被警方认定成是同一人所为,那凶手就能够利用不在场证明上的矛盾,为自己开脱嫌疑了。”聂倾再次开口道。
“什么?!还会有这种可能性??”
“开玩笑吧……谁会主动把杀人案往自己身上揽?”
“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万一凶手想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一旦摆脱嫌疑,那他从此以后不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可这怎么可——”
“安静一下!”
市政法委副书记王辉忠这时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前倾,老鹰似的两眼紧盯着聂倾问:“你有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但我已经开始沿着这个方向去调查了。”聂倾微微低头道。
“切——”周围又是一阵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