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聂倾就和苏纪一起进了法鉴中心的大门。
“晓菁。”聂倾看到池晓菁已经站了起来,先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过去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是为了私事来找我的对吧?”池晓菁的眼睛亮亮的,虽然敏锐却无恶意,有些倦色但很清醒,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干练机敏的气质。
不等聂倾答话,她又抢先说道:“刚才见你进来的时候就心事重重地看着我,好像人都来了却还没想好话该怎么说一样。工作上的事可从没见你这么犹豫过。是和余生有关吗?”
听她都已经猜中了,聂倾便“嗯”了一声,直接问道:“晓菁,你大四的时候,去皇姑分局实习过对吗?”
池晓菁微微一怔,接下来的反应却比聂倾更直接:“先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余生中枪的事了,他亲口告诉我的。”聂倾凝视着她的眼睛,“我还知道你当年参与过那场枪击案的现场勘察,并且拿余生的dna跟现场残留血迹做过比对。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案发现场除了被杀的男人以外,还有余生,并且他也受了伤。可是在那之后,我曾经去刑警学院找你打听过余生的情况,你却对我说你毫无头绪。并且在后来你我成为同事以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他,你却从未对我吐露过半个字。我说的对吗?”
池晓菁的脸色在顷刻间已快变得跟她身上那件白大褂一样白。
她定定地看着聂倾,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下头,应道:“对。”
聂倾看到她这副模样,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经意间话说重了,于是又放缓语调略带歉意地说:“晓菁,我说这些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当年的事实。你不要有压力,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池晓菁低头看着桌面,又隔了一阵儿才轻声问:“你不怪我没告诉你余生受伤的事?”
聂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怪你干什么,又不是你让他受伤的。再说,即便我当时知道他受伤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他有心躲着我、瞒着我,我再怎么找都是徒劳。”
“可是他……”池晓菁轻轻咬了下嘴唇,抬眼有些迟疑地道:“我想余生瞒着你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他不会故意让你着急的。聂倾,你别生他的气,让他好好给你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嗯,我明白。”聂倾避开池晓菁恳切的目光,假装盯着她桌上的一株仙人掌看,边问道:“对了晓菁,你能不能再仔细给我说说当时枪击发生之后的事。据我所知,这个案子在皇姑分局没放多久就被转交s市市局了,你知道是被谁接手了吗?”
池晓菁听完先摇了摇头,然后侧头思索片刻,说道:“我只知道分局那边的负责人是当时刑侦大队的队长梁耀祖,但具体到了市局之后由谁接手我就不清楚了。其实我后来也一直尝试打听这个案子的情况,但是四处碰壁,所有消息就像被封进一个铁桶里一样半点都透不出来。另外,你刚刚说这个案子在皇姑分局没放多久,岂止是没多久,连两个小时都不到。聂倾,先前余生来找我的时候我不敢问他……但既然现在你也来了,我就想问问,余生到底被牵进什么事里了?一般的案子,怎么会弄得这么神秘、这么密不透风呢?”
聂倾眉头深蹙,“这也是我想弄明白的。晓菁,那位梁队长的联系方式你还有吗?”
“我有他的手机号,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确定他换没换。”池晓菁说着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向下翻找,“喏,在这里,我发给你。”
“多谢了。”聂倾等着把梁耀祖的手机号存好,想想又问:“晓菁,除了被移交的很快以外,这个案子你当时还注意到其他疑点吗?”
“嗯……”池晓菁低头用手支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个人觉得,有两个地方比较奇怪。第一,是死者当时陈尸的捷达车,副驾驶座的车门和后座靠近驾驶座这边的车门都是经破窗之后被人强行从外面打开的。死者面朝下倒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应该是在跟后座上的人说话时子弹从脑后射入。而根据我从现场提取的血迹可以判断出,当时坐在车后座上的人应该就是余生,他是被□□死者头部的子弹所伤。在案发之后,余生很明显被人带走了,所以后座车门被人破开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副驾驶的门也是开着的?死者在和余生谈话时显然锁紧了车门,中枪之后他是当场毙命,而余生在那种状况下也不可能去开前座的门,所以可以排除有人故意制造破窗开门的假象这一可能性。”
“你是想说,除了把余生带走的人以外,还有另外的人出于某种目的,进了副驾驶?”聂倾已经听明白了。
池晓菁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并且这个人来的比带走余生的人快。因为要想带走余生,肯定是开后座的门更方便,而后座的门一旦打开,想从后面进来去副驾驶做什么也比较容易,没必要再破一次窗,否则动静太大很容易引人注意。”
聂倾认同地“嗯”了一声,“这么看来,带走余生的和对他们开枪的确实不是一伙人。”
“你觉得开副驾驶车门的人就是凶手?”池晓菁的语气并不像在询问,而是在通过聂倾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如果不是凶手,谁还能那么快赶到现场?警方从接到报案到赶来最多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余生还被人带走了,那进副驾驶的人恐怕是刚打完枪就进来找东西。”
“找东西?”池晓菁不解地看着他。
“嗯,应该是窃听器。我听余生说,当时连海正准备告诉他一个关键人物的名字,却突然中枪。如果没有窃听,很难想象对方会将时间卡得那么准。”
聂倾此刻的眼神深沉异常,让人看着不由心底发寒。“连海可能到死都没想到,他租的那辆车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早就……”池晓菁下意识拽紧了身上的白大褂,感觉这样做还是抵不过从心底漫上的层层凉意,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聂倾……余生他……到底怎么了?他不会再有事吧……”
“不会。”聂倾低声答道。但是很快他又提起一口气,用正常的音量道:“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
“那就好。”池晓菁的眼中说不清是感激、是羡慕、还是不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似乎很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那就好。”
“晓菁。”聂倾看着她,虽然明知道她的心思,却不好说破,更没有立场去安慰。
不过池晓菁已经自我宽慰地笑了笑,“不提这个了,接着说刚才的第二点吧。我觉得另一处可疑的地方是,根据对弹道的分析和现场取证,我们推断出的枪手大概位置是在距离捷达车左前方约五米的一辆黑色汉兰达后面。汉兰达车身较高,便于枪手藏匿。但是我听当时痕检的人说,他们从汉兰达车的周围提取出至少两组比较新的脚印,并且从脚印上看,这两个人似乎是一起的。”
“一起的??”这下倒是真出乎聂倾的意料了。明明付明杰说的是,当初对余生开枪的人是他,并没有提到他还有同伙。
池晓菁看上去也是不明就里,只能用一种推测的语气道:“会不会枪手确实有两个人?虽然这种事一般都是人越少越好,但也不排除双人搭档的可能。不过我不明白的是,第二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现场看起来由单人作案已经足够了……”
聂倾微微点头,却没有出声。他这会儿脑海里思绪纷乱,由池晓菁提供的线索跟原先那些线索纠缠在一起,把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案情搅得愈发复杂。
这里面,到底牵扯到几方人?
付明杰,余生,连海,吴燊和陈芳羽,还有付明杰背后的那个警察……要想理清楚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聂倾意识到,他跟余生,必须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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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勤快小王子”的称号不怕我骄傲,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