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荣听起一身鸡皮疙瘩。
当时云娘落网的时候他就觉得蹊跷,半年了,周临和云娘一直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寻,突然云娘就落了网,实在是奇怪的很。
不过能逮到人,大家都沉浸在能够给皇上交代的喜悦里面,好不容易撬开了嘴得了消息,诚如肖玉瓒所说,什么都没找到,势必会激怒上边那些老头子。
她图什么?图天牢酷刑不够受罪?还是图周临头上的罪行不够多?
没道理的啊。
但让许冬荣起鸡皮疙瘩的不是这个,他沉吟了一下,小声道:“嫂子,你说的那些,老头子们都想过了,但是周临这个人吧。。比较特殊。”
肖玉瓒眨巴眼,就知道自己随便听听都能听出些问题来的事情,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不会想不到,不过既然想到了,却又不敢深想,想必就是许冬荣所言的特殊了。
“周临是个孤儿,别说在帝上京是没根的,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打哪儿来的,昊月国上下,都没他什么过去。”许冬荣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若真要说跟周临有个什么羁绊的。。”
许冬荣抬手指了指上方:“那便只有认了他做门生的尚书令大人了。”
“当时军饷案出来的时候,尚书令受了好大连累,查了三天三夜,许多门生作保,才算是洗刷了嫌疑,尚书令在京中口碑一直很好,非常德高望重,皇上也时时受益,为此,皇后娘娘早前还专门将兆华也拜在了尚书令门下,算是尚书令为数不多的几个女门生,出事的时候,兆华对周临非常唾弃。”许冬荣感慨一句,“当年在京中的时候,周临名声便不是很好,都说他忘恩负义,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卷款跑了还想连累自己的恩师,实在是不配为人。”
肖玉瓒听得一愣一愣的,帝上京地广人多,随便找个人都能讲出一堆故事来,实在是精彩。
“嫂子你那么聪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吧?”许冬荣没继续往下说了,他挑了挑眉,“周临背后只有尚书令,若说这事儿不是他干的,那便只能是尚书令指使,朝野上下,没人信,老头子们笃定了云娘是逗他们玩儿,故意要把这火烧到尚书令身上去,正想办法对付云娘这块硬骨头呢。”
肖玉瓒懂了,许冬荣的话外之意也听明白了。
尚书令,才是那块硬骨头。
当时彻查尚书令的时候,究竟是真的没有查出来什么,还是不敢查出来什么,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人敢说,总之,既然当时就已经定下了尚书令无罪,对周临的事情毫不知情,便算是彻底保下了尚书令,当时事情爆发出来的时候,一定牵扯非常广,周临并不是毫无准备就逃掉的。
而现在云娘突然落网指了个这般诡异的村庄,朝堂上混了半辈子的老头们难道不知道这里边有多少蹊跷?不知道云娘在暗示什么?
他们都知道的,但是尚书令,动不得。
他们气急败坏的被激怒,是因为迟迟找不到顶罪之人,迟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掩埋。
而皇上关心的,也仅仅只是军饷的着落罢了。
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御臣之道,也是朝堂稳固之道,许多事皇上心里明白,却不见得会深究。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找个替死鬼罢了!
等到事情了结了,再过几年,谁都记不起现如今这桩大案了,或许偶尔会遇上什么契机被翻出来说上一二,可那也不过是饭后笑谈,说过就过了。
真正的高位者,该怎么好好活着,还是怎么好好活着。
这才是现实。
可许冬荣今天找来姜承宇和王博衍坐在这里,就是因为年轻人心高气傲,从不信命,也不服命。
年轻的时候,谁没想过做那个拯救苍生,改变世界规则的人?
许冬荣有自己身为读书人的傲骨,也有自己身为读书人的坚持,此事摆明了有问题,老头子们不查,他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官职更迭到底还没有到他们这一辈年轻人掌权的时候,如今他们三个里面,说话最有分量的,也就是王博衍了。
许冬荣跟肖玉瓒简短皆是周临这事儿难办之处的时候,王博衍已经手脚利索的给肖玉瓒选了不少糕点在面前的小盘子里,他每一样都选了一点,有些甚至只有半个,大概是觉得过于甜腻,怕她吃了一个劲儿的喝水。
姜承宇僵硬的坐着,一边看许冬荣同肖玉瓒说话,一边看王博衍给肖玉瓒喂食,觉得自己过去习惯的那种生活似乎被什么外入的力量打破了,大哥还是熟悉的大哥,二哥也还是熟悉的二哥,但是这两个人干的事。。。过于陌生了一点。
不过姜承宇没有吭声的原因还有一个,他是坐在窗边的人,这里的窗户都有百叶帘子,稍稍上翘一些,包厢里的人可以看见街上的动静,街上的人却看不见包厢里面的情况。
姜承宇是实在有些承受不住王博衍这体贴模样,转脸看街道准备缓和一下心情的时候,看见下方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
招摇,眼熟。
他不必细看,都知道那是兆华的马车。
姜承宇开口,打断了同王博衍说话的许冬荣:“兆华出府了。”
许冬荣脑袋凑过来,挤在姜承宇身上,盯着那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坐正身子,笃定道:“尚书令回京,她肯定是去拜访老师了。”
说完,还看了一眼王博衍,得到王博衍点头肯定之后,立马得意起来。
没得意两秒,王博衍自顾自喝了口茶:“明日,再去见见云娘。”他倒是没有许冬荣那么大的冲劲,这些事情见得多了,知道有多难,是以考量的东西也很多,“周临的事情你别轻举妄动。”
尚书令是昊月国这颗大树隐蔽下生长的格外茁壮的另一颗树,埋在地底的根有多深,谁也没试探过。
也千万不要轻易试探。
许冬荣自然是听王博衍的,他晓得这事儿急不得,今日请他出来,主要是告知他一声这里头的蹊跷,顺便表明一下自己管闲事的态度,话说清楚了,接下来便只能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这案子拖着都已经半年了,再拖半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而诚如许冬荣所说,姜宝琴匆匆出府,的确是为了到尚书令府上拜访自己的老师。
尚书令崔有怀此番同王元平一块儿离京办事,一去便是好几日的时间,今早上回京又特别匆忙,姜宝琴都是在尚书令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才得到的消息。
崔有怀是皇后特意指给她的师父,在帝上京的门生数不胜数,本人的德行更是极高,能够拜在尚书令门下,可见皇后对这个干女儿是非常上心的,皇后上心,姜宝琴自然更上心,几乎每过几天都一定会登门拜访,所以崔有怀外出办事回来,她定然不会不去。
尚书令府上的小厮都是认得兆华郡主的,她一来,便有人跑着去通禀,另一人领着往里走。
崔有怀精神状态倒是很好,从宫里出来也没见疲倦之色,姜宝琴原还想着他可能在午睡,都做好了在这里等上小半个时辰的准备,谁知道崔有怀很快便出来了,慈眉善目的对着她笑:“兆华来了?几日不见,怎么瞧着憔悴不少?”
给崔有怀问了好,姜宝琴的脸色就垮下来了:“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崔有怀还是笑得眼睛眯起来,永远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让人在他身边不仅仅安心,也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出什么事了?”
姜宝琴瘪嘴:“还不就是那个肖玉瓒的事,老师,您说,博衍哥哥那般的人,怎么就突然对肖玉瓒那么好了?我听说川渝有奇术,摄人心魄迷人心智,她是不是对博衍哥哥下什么巫术了?!”
崔有怀不紧不慢的抬手让她坐下:“你性子总是这么毛躁,不好。”
姜宝琴垂眸,乖乖坐下了,等她坐好,崔有怀才深吸口气,问了一句:“王家那个小子你当真有那么喜欢?他当年可是拒绝过你的,如今成了婚,你还惦记着?”
姜宝琴差点又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师,我就喜欢博衍哥哥一个,我打小喜欢他,母后娘娘知道的,老师你也是知道的,他娶妻了又怎么样?我还是要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