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果然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常护,又看看常思安,显些咬了舌头:“你。。你弟?!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弟弟?!”
常护咧嘴笑:“我还有比这还大一个伯呢,郑大娘你不太懂都察院御史是个什么官职吧?我跟你说啊,就是若大的帝上京里都能排的上号的大官儿,还是不太懂吧?就是经常在皇上跟前转悠那种,懂了吧?”
懂了,郑夫人显然是懂了,常护眼疾手快拽住郑夫人的胳膊让她能站稳身形,郑夫人显然是被吓唬住了,郎州通判再威风,也是见不到天子的,常护口中那位都察院御史却常常都能见着皇上,身份如何,啥子都清楚。
她腿有点软,被常护撑住了才使上劲重新站稳,再同常思安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尴尬的笑意:“原来。。原来是督。。督察公子,我方才那都是胡乱说话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面去!”
常思安坐下来后一句话都没说,他无奈的看一眼常护,出发前常护和常守就跟他说了,他去了以后只管往那儿一坐把架子身份摆足了就行了,其他的戏他们兄弟两个来唱就绰绰有余。
常思安一路看过来,常守根本就没有发挥的空间!常护这个人真的是天生贱样,这出戏他唱起来可以一个人演好几个角儿,个个恨得人牙痒痒,欠的要死。
可。。今天常护这么贱,常思安看得很开心,比恶心人这一点上,常护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
常思安微微颔首,一副高冷模样,郑夫人是一点儿没觉得气氛尴尬,见常思安搭理自己了,立马就心头顺畅以为他不跟自己计较了,推开常护的手快步到对面拉过郑鹤年便过来了:“那个。。思安啊,这是你堂姐夫,你快认认,大家都是一家人,从前怎么都没听过也没走动过呢?不过没事,我家鹤年往后肯定也是能到帝上京去做官儿的!往后互相帮忙的地方可多得很呐!”
郑鹤年到底还是有两分羞耻心的,他拽住手舞足蹈还要继续跟常思安套近乎的郑夫人,压低了声音让她别说了赶紧坐回去,人家赶着过来又不是来见他的!
好不容易把郑夫人哄走了,郑鹤年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们要来也不早说一声,你看。。府上也没准备什么,今天便住下来吧,我让人去收拾。。”
常护环手看着郑夫人的精彩表现,冷漠眼神和轻视的笑意丝毫不加收敛。
当初郑鹤年虽然没钱没官,可在常护的印象中,郑鹤年还是有几分文人的风骨的。
如今连这点让常家看得上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一身的愚孝谄媚,叫人轻看。
而郑夫人还因为自己被郑鹤年打断了话不高兴,听郑鹤年说人要住下来,刚才还闹着不行呢,此时立刻变了脸笑起来要说话。
还没说,常护就开口了:“住便不住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我姐姐的,我姐姐生了孩子也没来信,家里惦记得很。”
郑鹤年闻言心虚的笑笑,那段时间正是郑夫人闹得厉害的时候,常暖伤心,又记挂着孩子,多半是没有那个功夫和心思写信的,而他更是两边都乱成一片不知所措,竟然也忘记了要写信的事情,是以常护说起这个,郑鹤年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暖儿她也许久没有见家人了,我这就让她过来,她晓得你们来了,肯定高兴。”
说着就要让人去请。
常护听郑鹤年还这么假装亲密的唤他姐,真是想一口唾沫吐他脸上,郑夫人更是,说起他姐来,脸上似乎还有些不乐意了。
他们常家才是真的不乐意!
“不必了,姐姐刚生了孩子操劳,小孩子也不好抱来抱去的吹了风,姐夫带路,直接往姐姐那里去就行了。”常护笑着开口,却并不是商量的口气,回头对常守和常思安抬了抬下巴,这就要朝后院走,“姐夫带路吧。”
“这。。这不大好吧?”郑鹤年看一眼要跟着他们三个一块儿动的一大堆健壮家丁,“毕竟是。。是姑娘家,一下子去那么多男人。。不合规矩。”
“就是,不合规矩!你们等着,我去喊她出来就是了!抱个孩子而已,几步路还能怎么了?又不要她抱着,屋里不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的么?”郑夫人皱眉,站起身来尖着嗓子道,“但是你,常护啊,你家里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呢?!你大伯在帝上京里做那么大的官儿,你也不早些让帮衬着你姐夫些,如今做什么不要银子?可若有了人情脸面,那就不一样了,这样,你听郑大娘的,就现在这儿住下来,好好在郎州玩几天,然后啊。。。”
郑夫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说她儿子的前程,常暖的事在她嘴里就像是喊家里的阿猫阿狗把自己的崽子衔过来到主人家面前一样!
常护骤然寒了脸色,也失去了跟郑夫人和郑鹤年周旋的兴致。
这戏他演的差不多了,游戏也玩儿得差不多了,郑夫人既然敢在他们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自然也敢听接下来他们要说的话!
常护不走了,他对着郑夫人冷笑了一声,转身就回去坐下了。
常护坐得极其嚣张,张开双臂瘫在椅子上翘着腿,抬眸道:“这府上,到底是我姐姐在做主母,还是你在做这个主母?!”
这话是直接问郑夫人的,半点脸面都不给,常守也没拦常护,方才的话他和常思安也听得清清楚楚,三人一块儿目光凌厉看向郑夫人的时候,郑夫人眼神闪躲,显然是吓着了:“我。。。我是她娘!这府上,我总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吧!”
常护龇牙笑:“说啊,从我们进门儿,你不就一直在说吗?!我姐姐辛苦怀孕生下孩子,怎么,到了你嘴巴里,好像我姐姐就只是吃了顿饭,喝了杯水那么简单的事了?!走几步路怎么了?!有人抱孩子便算是恩典了?!我尚且知道心疼我姐姐生育之苦,劳心之累,姐夫,你听着这般言语,可晓得心疼?!”
郑鹤年被常护问的一愣,下意识开口辩解:“我。。我自然是知道心疼她的!”
常护哦了一声,靠着椅背仰高头叹口气:“郑鹤年啊,我原以为,这天下的读书人,都应该是像我二哥哥这般,知书亦知礼,心怀天下事,懂得廉耻心,上不愧对祖宗圣贤,下不愧对家人良心,忠于朝廷,也尊重婚姻,我原以为,天下读书人都是可敬的,是有文人风骨的,是如同书中所写那般,不轻易折腰,不随便妥协,所以我啊,虽然自己是个读书不成器的,嘴上嚷着读书无用书生无用的人,可我心里。。打从心里,是敬佩着如我二哥哥这般真正的读书人的。”
常护的声音听上去特别的遗憾感慨,他这些话,琢磨了一路,如今真在这里坐着了,常护又觉得难过:“我以前也是真心把你当姐夫来看的,我们常家在汉县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却也从来没有因为你郑鹤年只是个无功名的秀才轻看于你,苛待于你!这些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姐姐心悦你的缘故,更是因为那时候的我,我哥哥还有我爹,都看见了你的一片真心!真心这种东西,何其可贵?!”
常护长叹口气,坐正了身子:“可你弄丢了。”
说完,见郑鹤年涨红了脸想要狡辩却说不出话,又双手交叠撑住膝头道:“姐姐出嫁那天,我敬了你一杯酒,我说,若我姐姐喜欢,她过得好过得幸福,那么我祝你们白头偕老,若我姐姐心伤,她过得不好,那么我提刀接她回去,郑鹤年,你记得你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吗?”
是绝不会让她因为两人的感情流泪。
许下誓言那一刻的真挚,常护不怀疑,只是誓言过期了而已。
但他的话,永不过期。
郑鹤年答不出常护的话,他当然也是聪明人,常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何不懂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他喃喃说你听我解释。
常护不听,他还是笑,抬了抬下巴:“我今天来,是来接我姐姐回家的,你有什么话,随我一块儿到我姐姐面前去说,只要我姐姐说不跟我走,我便还认你这个姐夫,若我姐姐说愿意跟我走,那么今日必须和离,一刻也不许耽搁,我这人脾气不好,跟你废话那么久,是因为你小爷我不说话克制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把你打得你娘当场都不敢认了,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的,今天我姐要跟我走,你,还有那边那个老太太,谁敢跟我废一句话,小爷今天就拆了你这破庙,听懂了?”
常护脸上的表情不算凶狠,甚至都还挂着笑,但是郑鹤年还是不自觉的觉得身上发冷。
他是知道常护的,在汉县的时候就是霸王,去了金平城也是一样的招惹是非,他们哥俩素来是最维护常暖这个姐姐的,他说要把这儿拆了,郑鹤年一点儿都不怀疑,更何况,他们专门把常思安也带来了,说明什么?说明帝上京里面那位都察院御史是做好了给常护撑腰擦屁股的准备的!
有人做靠山,常护能把郎州闹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