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敢,儿子之所以被立为太孙,不过是因为是父王嫡长子的缘故,这一点,儿子从来不敢忘,”周承辉看着父王拖到领口的下巴,掩下心头的情绪,恭声道。
“儿子进府之后,便到承德殿来了,只是内侍说父王还未起身,儿子便先到母妃那里去了,”堂堂一国太子,文不成武不就,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宝座岌岌可危,成日搂着宠妾睡到日上三竿,做为儿子,周承辉也替这样的父亲难堪。
周璨那张肥胖的圆脸也不自然的红了一下,他努力的清了清嗓子悻悻道,“你母妃怎么样了?身子可好?”
承德殿离梅氏住的正院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周璨却不愿意过去看看,周承辉看着脚下平整的金砖,“母妃挺好的,正在帮着父王安排即将入府的顾嫔跟薛昭训的院落。”
听到周承辉说起自己马上要迎娶的新人,周璨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说这顾家,为什么愿意嫁个女儿给孤?孤听闻他家也有跟你年龄相当的女儿,”放着太孙妃不做,要来太子府做个嫔妾?“顾培正那老东西,难道是看风向变了……”
“儿子叫人去打听过顾嫔的身世,不过是顾培正庶子的女儿罢了,依儿子看,无论是父王您纳顾氏女为嫔,还是顾家送女儿进太子府,都不过是做给皇祖父看罢了,顾家跟昌王一脉牵扯了二十年,哪里是说分就能分的清的?”
姜太后将顾薛二人赐给周之前,曾经召见过她们,周承辉也借机过去掌了掌眼,那薛氏女不过是五官吏员家的女儿,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忠厚有余心机不足的,而那顾家七姑娘,倒生了一副好相貌,教养礼仪也都无可挑剔,听闻在顾家跟府里诸多姐妹处的都很好,一听就是个懂事儿的,给父王周璨做个太子嫔,绰绰有余。
而且周承辉也不担心顾氏进了太子府,会真的得了周璨的欢心去,就凭她是顾家女,周璨也不可能全心待她。
“你的意思?”周璨挪动了下胖大的身躯,努力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孤明白了,孤见这些日子顾培正那老小子安生了许多,还以为他想明白了呢,看来,你还嫩了些,连个顾贼都收服不了。”献个庶子的女儿过来,这种示好不要也罢。
发现儿子的本事也没有想像的大的,周璨心里熨贴了许多,神色也和婉了,“你乍为太孙,切记不可轻狂了,”说到这儿他面色一沉,“别以为你做了太孙就万事大吉了,你看看父王我,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不到那天,就永无出府之日?!”
“孤跟你讲,你不要以为自己得了太后跟你皇祖母的喜爱,就可以顺利的被立为太孙,若是没有孤这个太子在,你焉能被立为太孙?”
☆、第140章 一百四十更新
周璨对周承辉恭身听训的姿态很满意,放软了语气道,“你是孤的嫡长子,也是孤的臂膀,现在孤出不去,外头的事儿还得你照看着,只是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切不可自作主张,记得凡事都要过来向孤禀报,听孤的旨意,你要记得,只有保孤顺利登上那个位子,才有你的将来!”
这是既打又拉啊,还做的十分不高明,周承辉抬眸看着自己的父亲,淡淡一笑,“父王说的没错,儿子能有今天,全赖父王所赐,儿子又怎么会不知道轻重呢?以后自然事事以父王的钧旨为要,唯父王之命是从。”
这就对了,周璨满意的看着恭顺的儿子,颔首道,“你毕竟年纪还小,就像这次,若不是父王当机立断写了求退位的折子,行了一着苦肉计,哪里会哄得皇上心软?”
周璨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吓成什么样子,又是怎么鼓足勇气听了妻子跟儿子的话,才上了那么一道折子的。
“是,”周承辉对自己这个父亲从来没抱多少希望,周璨这二十年,说白了等同圈禁,错过了太多太多,看着这样的父亲,周承辉有些可怜他,并不指望他能像别人的父亲一样,给自己保护跟教导。
“还有一事,就是秦家的姑娘,孤见过的,人生的不错,又是咱们自己人,你寻个机会跟你皇祖母提一提,就说是孤的意思,太孙妃就定秦家吧,镇国将军府虽然家世弱一些,等将来孤再给他们升一升,也不比旁人差了,何况秦家姑娘也时常到你母妃跟前孝敬,也算你母妃看着长大的,两家知根知底的,倒比旁人强些,”
周璨越说越觉得还是秦紫绡好,也更坚定了叫周承辉选秦紫绡为妻的心,“孤也知道,你定是相中了马家姑娘,可你要知道,那马家势大,若是再出个太孙妃,以后还不欺到你头上来?秦家就不一样了,你现在拉拢他们,他们也只会对你忠心,”
周承辉木然的听着周璨对自己婚事的意见,心里却清楚,这是葛家那边下功夫了,“父王也知道,儿子的婚事,连皇祖母也是不能完全作主的,要看太后娘娘的安排,还有,虽然秦家是镇国将军,可是秦家夫人葛氏的出身却经不起细究,若是真依父王的主意,儿子娶了秦姑娘为太孙妃,将来势必为人耻笑,”难不成他还要奉一个曾经在自己父亲身边服侍过的嬷嬷为长辈,认葛家为亲?
“这个么?”其实周璨对秦紫绡也没有多少印象,之所以让周承辉选她,还真是因为葛家跟他的关系,在周璨眼里,葛家才是他的心腹,而秦家,自然也是“自己人”,加之他也不愿意周承辉未来的岳家势力太强,不然登他登基之后,儿子这个太子,岂不是就更有力量跟自己分庭抗礼?
“孤的意思是,娶妻娶贤,加上你母妃又素来喜欢她,将来婆媳相得,也是一桩美事,至于太后那边,她那么疼你,你要是开口求了,焉有不准之理?”
就连朔望都时常不去看望母妃的人,又怎么知道母妃到底喜欢谁?周承辉也不与周璨多分辨,只是点头应下,表示会照着父王的意思去做,至于姜太后那边会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毕竟现在,他们父子还离不开太后的支持。
自己能坐稳太子之位,靠的是太后之力,这一点周璨再清楚不过,因此对周承辉这番说辞,他也只能接受,为了一个女子,而惹太后不快到底值不值得,这账他还是算的过来的,“太后上了年纪,又常年在深宫之中,眼界未免狭隘一些,她最疼爱你,你要多劝劝她才行。”
周承辉耐着性子听周璨讲完父子之义,从太子府出来,已经是过午时分了,他实在不想再进宫去,便翻身上马,往高瑛住的小院儿而去。
高瑛已经从湖北上京有些日子了,因为一来就逢上周承辉被册封这样的事,因此两人也没有正式课授业,而高瑛略略考校了一下周承辉,发现他的底子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太多,加之周承辉是将来要做君王的人,根本不需要苦读什么四书五经研习八股文章,因此索性将文章扔到一旁,只与他讲为君之道,立场要教出一个贤明有为的君主来。
周承辉到高瑛住的小院儿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先生有午歇的习惯,而这个点儿,估计他饭后小憩还未起来,因此犹豫一下,准备调转马头往长兴侯府去,他接到郭氏的消息也有几日了,偏太忙一直抽不出空来,今天倒可以往杨家去一趟,那天在公主府他根本没跟杨骄说上话,反而想念的很。
“周哥哥?周哥哥你来啦?”周承辉人还没走,忽然被墙头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扬头一看,却是高瑛的小儿子汀哥儿正爬在墙头上,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嘴儿对自己笑。
虽然知道高瑛革职回乡这一年多,高家小公子也在山间成了无拘无束的野小子,七岁大的孩子爬在墙头儿上,叫周承辉还是有些接受无能,“服侍你的人呢?敢由着小公子翻墙?!”这要是有个万一,
汀哥儿看到周承辉往院子里来了,早就麻利的沿着墙边的老树滑了下来,“周哥哥不要骂他们,是我不想在院子里闷着了,可是娘又不许我出去玩,就只能爬在墙上透透风喽!”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稚子的童言童语和无邪的笑脸驱散了周承辉满腹的郁气,他伸手将汀哥儿举到肩头,“这会儿日头正毒呢,过一会儿哥哥带你出去骑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