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夜里,沈月眉忽然想起,几天前,陈母牵挂儿子来看他,那会儿陈振中不在家,陈母对沈月眉说,陈振中现在很怪,见到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过长大后独立的他很少再在母亲面前撒娇了。陈母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我总是梦见振中背着行囊离开,我总感觉他似乎要离开我们似的。
沈月眉心情沉重,而她不知道,这些天,一直有一双眼睛,躲在暗处时刻追随着她。
上海滩的街头巷尾,报童们举着报纸大喊着:“卖报,卖报,东三省沦陷,张学良成为不抵抗将军!”
“报告!”
正在低头办公的章将军抬起头,对着门口应道,“进来。”
韩景轩原地立定,面色凝重地说道:“将军,东北军为什么不抵抗,难道这样就能阻挠日本的侵略计划吗?步步忍让只会让敌人更加嚣张,中国人最大的劣根性就是原谅不该原谅的人,忍让不该忍让的事,还以为是美德!日本人是一群疯狗,他们的胃口是整个中国,甚至,是称霸世界!”
章将军把自来水笔放下,轻叹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只是个校长,你太年轻了,太冲动,做事情要顾全大局。”
“大局?”韩景轩说道,“有什么大局比保卫国家更重要,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抵抗?”
章将军站起来,走过韩景轩身边,说道:“委员长自有他的考虑,他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若不彻底统一中国,如何集中兵力消灭日寇呢?他认为我们革命的敌人,不是倭寇,而是红军。这个时候,应该实事求是,除灭匪患,不应该好高骛远,侈言抗日,那是投机取巧,失掉军人本色。”
“军人本色?”韩景轩啼笑皆非,“什么逻辑?消灭红军才是革命,杀外来入侵的日寇倒是失去革命军人的本色了?”
章将军不语,韩景轩看着他,朗声问道:“那将军,您同意委员长的看法吗?”
“不要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离开政治的,我是因为不想剿共,不要忘了我理解的军人本色是什么样子的,是保家卫国,为和平而战,”章将军说道,“所以,我不同意。”
“你知道黄显声将军吗?”风尘仆仆的朱柏君,形容黑瘦,面色凝重,他咕嘟咕嘟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韩景轩点点头:“听说过他的事,是个很值得敬重的人,很有军人的骨格。”
“九一八那天,我被那道不抵抗的命令克得死死的,想来真是后悔,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管谁下命令,往死里打!”
朱柏君说着,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夜晚,那个终生难忘的夜晚,对于任何铁血军人来说,都是耻辱的一夜。
那晚,他率领第七师在柳条湖附近的北大营驻扎,被爆炸声惊醒,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睡在身边的连长说道:“没事,日本鬼子又搞军事演习呢,操他娘的小日本鬼子,天天半夜不消停。”
由于日本兵总是大搞军事演习,大家对于夜里的炮声已经习以为常。连长翻个身,继续睡。朱柏君却睡不着了,心里有点莫名的不祥的预感。他不由自主地支着耳朵,警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困倦极了,朱柏君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梦到日本鬼子浩浩荡荡地向着北大营进发。他猛地惊醒,却听得一阵阵枪声渐渐逼近。
朱柏君顿时睡意全消,他晃醒了身边的连长,连声说道,不对劲,连长和朱柏君对视一眼,听着外面渐渐逼近的枪声,顿时明白了,浑身通了电流一般一阵激灵:这次不是演习,小鬼子动真格的了!
朱柏君镇定自己,组织部队集合,自己则赶紧给东北边防荣参谋长打电话汇报情况。
“喂。”朱柏君这边把电话线拧成了麻花,电话终于接通了,是荣参谋长的副官。
“参谋长呢?”朱柏君连忙问道。
副官回答:“参谋长正在给老爷子祝寿。”
朱柏君赶紧把情况告诉了副官,要他尽快转告荣参谋长,他在等待荣参谋长示下。
军士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有一个连已经集合好了,原地待命。一个小士兵说:“我最恨日本鬼子了,他们一直看不起咱们中国人,八国联军里面就数日本鬼子最多,还有甲午战争!我家是旅顺的,我爹娘都被这帮没人性的小鬼子杀死了,这次我一定要多杀几个日本鬼子,为爹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