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卫傅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这样的难事儿会落到自己身上。
但为了自家小妹的幸福,他也是非问不可了!
想了想,卫傅暗自抹去额间一滴汗珠,他假意又抿了一口茶水,一边沏着杯口一边问道:“皇上,臣近日时常窝在书房里,那些字一看得多,眼前不免发晕,连耳朵也不大灵光,说来不怕皇上笑话,想不到臣年纪轻轻的就这般老态了,所以想斗胆问皇上一些话。”
凌鹭同样喝茶,他的语调轻缓有加,不急不躁,更衬得卫傅渺小。
“爱卿说笑了,且不说你卫家为官世代清流,办事妥帖,就连先帝也是对你赞不绝口,说来就连爱卿的丞相之位也不是朕封的,还是先帝的意思,那时朕不过一个皇子,爱卿未当这丞相时,朕与你是一道在德高望重的张先生门下读书的,只不过爱卿更喜读书,很快就得了先帝赏识当了丞相,为卫家光耀门楣,朕嘛,喜书的程度远不及你,于是一半读书一半习武弄剑了,后来爱卿官途畅通,说起来,朕如今的皇位自然有爱卿的功劳,眼下既然无旁人伺候,问话就问,还提什么斗胆?”
说罢,凌鹭将茶盏轻轻放下。
卫傅提了提嘴角,心里却在滴汗。
你既然知道这同窗情谊,兄弟情分,你当了皇帝我也好好辅佐你,你现在却掉头来跟我说你搞了我家妹子?!
卫傅叹息,做皇帝的左膀右臂真不容易,一不留神儿连妹妹都被拐跑了。
但他明面上哪会说出来,自然也得奉承模样。
“皇上的话,臣愧不敢当,为皇上效力,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没由来那邀功的做派,既然皇上应允,那臣就问了,不知皇上方才在外头说,臣要打未来中宫娘娘,这话是……臣向来只想为皇上办事,若是没由来冒犯了未来中宫娘娘,这臣实在担当不起,而且,臣瞧着,这小小的丞相府,也实在没有那面带祥凤之相的女子,皇上莫不是寻错地方了?未来娘娘定不在臣府上的。”
谁知卫傅弯弯绕绕老半天,凌鹭却已不打算废话连篇了。
他将十指交叉着放在身前,背向后靠了靠,一脸悠哉。
“爱卿说得是哪里话?朕想过了,这丞相的妹妹,卫家的宠爱,配个皇后的位分,应当是可以的才是。”
此话一出,卫傅差点喷茶。
“咳。”卫傅虚咳一声,立刻放下杯子,走到凌鹭面前,“皇上实在是说笑了,这话臣不敢应,臣的妹妹向来胡闹惯了,没得规矩,不成体统,哪能配什么皇后的位置?朝堂上多少娇滴滴的贵女,想来都要比臣的妹妹都合适才对。”
凌鹭摇摇头,“旁的再好,朕却偏偏瞧上了你家这个,其他的与朕何干?其实爱卿不必与朕装糊涂了,想来清忧已经与你说了吧,朕确实与她生了情愫,此番回来,也是因为要给她一个交代,朕思来想去,十里红妆,中宫之位,荣华富贵,应当就是最好的交代了吧。”
卫傅一听,神色凛然,眼中渐生冷意。
他直起腰板,一脸正经之相,“原来在皇上眼里,这些身外之物就可以轻而易举换得我卫家的千金了吗?”
“不知爱卿有何不满?”凌鹭自认为,自己诚意满满。
卫傅却苦笑三声:“那敢问皇上,您的心呢?”
“朕的心?”凌鹭有些发蒙,但随即反应过来,“爱卿莫担忧,待清忧入宫,自然是宠冠六宫,朕只有这一个皇后的。”
卫傅皱眉:“皇上,您不懂臣的意思,臣是说,那些所谓的荣耀,所谓的恩宠,或许旁人稀罕,但臣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臣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一生安康,嫁的夫婿,不必多么厉害,但必须真情实意为她好,替她着想的。”
凌鹭也板起脸色,“爱卿继续。”
卫傅便继续说下去了,“皇上,女子在世,多有不便,若寻不到一个真心的夫婿,定然苦楚连连,那宫里头的黑水如此深重,清忧若进宫,皇上会时时刻刻保护她吗?此番皇上还未娶妃立后,突然却要了我卫家的女儿,免不得成了众矢之的,风口浪尖,朝堂之上的口舌厮杀,皇上可会护她周全,不损她清誉名节?身为江山的统治者,古来没有几个皇帝能独宠一个女子,就是有,也不长久,皇上能这辈子只有清忧这一个枕边人吗?”
问到最后一个话题,卫傅顿了顿,才敢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先前皇上心悦的,不是那国宗门顾师尊的徒弟吗?现在皇上却说要娶清忧,敢问皇上,您的心回来了吗?您的心空了吗?是不是那国宗门的您已忘了厌了,余下的时间是真心实意只有清忧了?”
说罢,卫傅感觉心中好似松了一口气,那大石头也不见了。
他抖了抖嘴角,朝着凌鹭深深鞠了一躬。
“敢问皇上,这些,您都能做到吗?您都能回答吗?”
凌鹭凝视着卫傅,卫傅还以为他这次势必要发怒了。
也是,说到底自己到底是个臣子,眼下已然十分僭越了,皇帝是该发怒了罢。
他叹息一声,但为了清忧终生幸福,他值当了。
正当卫傅闭眼之际,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句肯定的答复。
“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