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英的眉心蹙起,“怎会没什么?按时饮食,于身体好,作为大夫,出了医德医术之外,也要顾好自己,没有健硕的身体,若是遇到求诊的人多了,恐怕身子都受不住的。对了,你平时有锻炼吗?”
“有的。”秦锦然点头。
“恩,时常锻炼也是好的,每日里早起的时候舒展身子,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穆英的性子有些一板一眼,因为说饭后立即坐下对身子不好,就拉着秦锦然在医术院里走动,长廊里点着的是灯,被风儿吹得微微晃动,连带里头的烛火也是跳跃如歌。两人走着,偶尔会见到在外走动的进修的学生,见到了穆英,都道一句“穆教长”,见着秦锦然的目光有着好奇的打探。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穆英与秦锦然开始闲聊。
“我自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医。”秦锦然说道,“因为觉得和祖父……”想到秦锦然不曾见过祖父,就含糊了说辞,“觉得和师傅亲近了些,所以一开始就很喜欢。你呢?”
“我和你不一样。”穆英说道,“其实所谓的杏林世家的子女多是如此,家里的祖辈、父母甚至来走亲戚的叔叔伯伯,全部都是行医,他们身上有说不出的苦涩的味道,我小时候是极其讨厌那个味道的。”
过去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穆英甚少有闺中好友,此时和初见没有多久的秦锦然,就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了,这样的感觉很是新鲜有趣,“一次见到了祖父救人,也就走上了这一条路,不过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感觉,所以不肯成亲,及笄礼上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秦锦然点点头,“恩,我听丫鬟说过。”
穆英笑了笑,“那时候也是太不成熟,不过我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穆英歪了歪头,“你成婚了,这样也很好。”
秦锦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一开始她不曾与赵梓晏有那般的纠葛,或许也会走上和穆英相似的道路。
“你有孩子吗?”
“有,在钱塘。”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原本秦锦然是不指望穆英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只求不要太难缠就好,今夜里和穆英的交谈,让她发现,她或许会和穆英相处得比她想象之中过的更加愉快。
第二日一进大学堂的门,见到了秦锦然就有人站起了身子,不知道是谁起得头开始鼓掌,淅淅沥沥的掌声如同潺潺小溪汇集成惊涛拍岸的江流,“秦娘子。”尤其是一些女大夫涨红了脸鼓掌,让人怀疑手掌都拍得红些了。
面对着这样的热情,秦锦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见到了黄素玉坐在位置上对她招手,她就埋着头走了过去。
黄素玉坐在第一排,旁边还坐着的是郭蓉,就拉着秦锦然坐回到了座位上去。因为人多,这个学堂里的座位是一长条的长桌,放着的是可坐两人的长凳,女大夫并不多,都坐在右侧的前两排,剩余的都是男子,数着行列,秦锦然算出整个学堂就有一百二十人之多。清一色的玄色袍看得人眼晕,只有寥寥十几人是女子穿的天青色的圆领袍。
秦锦然坐下之后,就有人凑了过来,第一个说话的不是别人,反而是季舒舒,“昨个儿幸好你在程江面前替我们女大夫出了一口气,你不知道那个人可讨厌了。”
季舒舒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附议,叽叽喳喳就听到有人说,“他一直都瞧不起女大夫,对我们女大夫之中的人,也就是对郭蓉青眼相看。”“昨个儿听人说后来他还对你鞠躬抱歉了,那个眼高于顶的人居然也会如此?”“如果不是郑公子针灸要强于程江,我猜测那个要给周老夫人施针的就是程江而不是郑公子了。”
三个女子说话的时候就是聒聒噪噪,此时许许多多的人凑近了说话,秦锦然觉得耳膜都有些发疼了。
柳杉的表情诚挚,她扬起了声音,一下子就压过了其他人,让其他人止住了话,柳杉说道,“昨个儿真的应该谢谢你,听说他还拿我和舒舒两人的晕倒说事,我知道我们上次是不应该,连累的所有人都被低看了一眼。”
“其实也不怪你们三个。”“没错,那可是周家,你也道歉,只要之后不再如此了。”“说起来那天穆教长的脸色当真是难看的很,我都吓了一跳。”“也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无论何时都要尽力尽心而为。”“说真的,实在是有些难,我一想到那天周公子带着数十个彪形大汉闯入到了堂中,就觉得一双腿都是软的,若是点着了我,我只怕当时就会晕倒。”
这样捎带着郭蓉的开脱的说辞,反而像是无形的巴掌扇在了郭蓉的面上,她垂着头,只觉得面颊上是火辣辣的疼。
季舒舒正坐在秦锦然的身边,一双眼眸里是说不出的感慨,“当时我是耍小聪明了,没想到。”她摇摇头,“连累了所有人的名声。”
此时有人走进了门,有人喊道:“夫子来了。”
课堂里安静了下来,秦锦然对着季舒舒笑了笑抽回了手,看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上台,因为隽瘦,一袭长袍穿出了道骨仙风的味道,发须甚至都有些脱落了,一双眼却灼灼泛着睿智的光华。
他看上去苍老,说话却中气十足,和穆英一样,说的是辩症,不同于穆英讲述的干瘪,他说起行医经历的时候妙趣横生,就像是在听人说书一般,每次说到了精彩处,还有人倒吸一口气,“我上气不接下气被人拉着跑到了那户人家,我年纪大了,喘得不像样,就见到了一人倒在地上。好了,”赵大夫忽然止住了话头,“我应当如何做?秦娘子?”
忽然点到了秦锦然,秦锦然站起了身子,就听到了夫子笑着说道:“老夫一早的时候,就听汤院长说起了秦娘子,无论是缝合之术还是昨个儿的精彩说辞,恐怕不少人都没有见到,老夫就给秦娘子一个机会,若是当时秦娘子在场,应当如何去做?”
从赵夫子的口中已经知道了那人是心脏病骤犯,秦锦然就说了如何看那人的唇色,眼眸,还有脉象,等到见到赵夫子含笑颔首,她就说出了如何按压他的胸膛,如何施针。那人正是心血淤阻型。
“后续如何施针?”赵夫子又问道。
秦锦然也就说了方子和如何给人针灸,“取大陵、内关、支正、太冲穴位。”
秦锦然说得是很快,甚至在程江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的时候,已经说了最后一穴,程江心中的最后一丁点的不甘如同被浪涛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