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餐店人来人往,放在收银台的电话除了接听订餐电话外,有时候还会有因手机没电来借打电话的客人,不多,但每天总有那么几个,有往外打的,也有等电话的,就算你查出了来电显示是来自永州的,也没什么用,收银台忙得很,哪记得住是谁来这用过电话?就算有些印象,可又怎么可能记得住时间段?
至于那个空号,如果是有人有意为之,基本也就是断了线的风筝,买一个号或用别人的身份证去办一个,都超级方便,尤其是现在有了万能的某宝,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当然你别来和我扯什么爱情、健康、快乐这类的非物质产品。
办公室里的气氛又陷入了低迷状态,原本查到受害人真实身份的兴奋在这些线索一个个被中断排除后,烦躁的情绪又开始回头。
白板上受害人吴芳的信息越来越具象却始终缺一根线通往凶手,所有关于凶手的描述都还停留在心理描画和臆测之中。
男,根据步伐间距和现场脚印判断身高在一米七到一七五之间,心理偏执且具有一定的强迫症,冷静、凶残、理智和疯狂同时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现,反应迅速且心理素质极佳,但又会在某种特定的状态下突然失控,这样的人很可能在生活中是个特别普通正常的同事、邻居甚至是朋友家人,从现场的某些仪式感的东西来看,凶手也许在生活中常常处于某种压抑隐忍的状态,他需要通过某些特定的东西去引起别人的关注,而他此刻或许正躲在某个角落满意地欣赏着人们对于他的猜测和畏惧。
此人年纪很可能在三十到五十之间,云城本地人,他刻意地模仿了十五年前同样发生在云城南区的无名女尸案,之所以是模仿,是因为凶手在现场留下的表象吻合的只是新闻报道出的内容,而未被披露的细节在吴芳身上就没有体现,当年的受害人体内查出来了大量的致#幻#剂,而且还受到过严重的性#侵。
顾钧坐在老所长家中那张岁月长久已风化裂了皮的沙发上,终于得知了当年为何那个案子匆匆收案归档了,受害人的父亲当时正是准备升迁的云城市里的某位领导,女孩刚满二十岁却和社会上一些不良青年混在一起,有吸#毒#史,而这还是女孩被害后才被曝出的,这对这位领导的影响是极坏的,而且女孩又被查出曾经流产过,那位领导和夫人无法接受,上面便施加了压力限期破案,可又严令封锁关于受害人的消息,这给破案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其实当时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就是上面想走个过场,在破案找出真凶和保护领导政治前途上,他们选择了后者。
但因为这女孩的身份特殊,当年在云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正因为这身份,老百姓才将这起凶杀案和当时的南区改建计划牵扯到一块,女孩的父亲正是提出这个旧城改造计划的负责人之一,也是他在云城当领导的几年中最大的政绩,那时郭局还只是派出所的所长,而他老张只是个科员级别的干警。
“老所长,这事郭局为何要压着不说?”顾钧有些不能理解了,“要知道相似的案件如果能了解背景,是有利于判断案件之间是否有联系的?这种隐瞒是为影响案件的侦破的。”
张建军扭头瞧了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老伴,回头又瞪了眼来给他找麻烦的顾钧,“混小子,你脑子在想什么?郭局那是为大局着想,当年许多干警都为这事憋了一口气,可又能怎么样?该受的窝囊气都受了,如今再去翻腾出来?好让人再指着鼻子骂一次‘无能’?那个领导也快从省里退了,这个时候若是将当年的事扯出来,岂不是要毁了这位领导一辈子的政治声誉,还有当年那些选择站队的各级领导,都要被牵扯出来,你觉得你一个刑警队长能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还是觉得云城整个公安局系统能再次背锅?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不是一和二那么简单的,郭局肯定是一早就看出了两起案件没有必然联系,才会这么做的,只是你这小子的脾气我太了解了,如果今天我不把这些事给你交个底,你肯定会折腾出些无法收场的漏子来,到那时如果只有你受罚,没人心疼你,可你要是连累了局里,我首先饶不了你!”
第27章chapter027
27.老所长的心声
顾钧嘿嘿一乐,挠了挠头,“师父,您刀子嘴豆腐心,到时您肯定舍不得。”
张建军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顾钧,“有事就叫‘师父’了?我可不敢当,顾大队长,你少祸害些下面的派出所,还有少给我找事,我就烧高香了。”
“瞧您这话说的?”顾钧委屈了,冲着厨房叫道:“师母,师父不认我了,说要赶我走!不让我在这里吃饭……”
“混小子,胡说什么?”
“老张,你怎么回事?”厨房里一声怒喝,张建军恨恨地瞪了眼使坏的顾钧,回头冲着手拿擀面棍出来的老伴赔笑道:
“你听这混小子胡说,我怎么会赶他走?听他胡扯。”
“师母,师父刚才不让我叫‘师父’,就是嫌弃我了呗,”顾钧委委屈屈地站起身,一米九的大高个愣是让人看出几分可怜模样,“师母,我、我先走了,以后我再来看您。”说完,还深吸了口气,就差要红眼眶了。
“张建军!你敢!”张师母手中擀面棍指着自己的老伴,“小钧子留下,你走!今天我就包了他一人吃的饺子,没你的份,你自己外面吃去!”
“老伴,这小子向来没个正经,你还信他胡说?”张建军无语地看着偏心到没边的自家老伴,“我还是你老伴不?”
张师母不屑地白了眼争取权益的丈夫,“是又怎么样?人小钧子长得帅,说话还好听,我就稀罕他,哪像你,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也就是和我在一张证上,我懒得撕开了,否则谁爱伺候你这大爷?小钧子现在这么忙,难得来一趟,你要是把人还给我赶跑了,看我怎么治你?!小钧子,这老家伙不稀罕你,师母稀罕你,南方人就是磨叽,咱北方的不和他们计较,等着,饺子一会就能下锅了,今天保准让你吃个畅!”
“哎,谢谢师母,就知道还是师母最疼我了。”顾钧摇着身后的大尾巴厚颜无耻地重新坐了下来,憋着坏笑看着被自家夫人管得死死的张所,压低声音得意道:“师父,以后您还催着我相亲不?”
张建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顾钧,闭了闭眼,叹气道:“你以后就是去做太监了,我都不带管你的。”
顾钧撇了撇嘴,嘟囔道:“皇帝都没了,做太监没前途了。”
“你再这样下去,要前途干嘛用?”张建军张了张嘴,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又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出了口气,“顾钧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哎,算了,相信你自己也是有数的,别人劝再多也没用,你好好的就行,谁让咱爷俩有缘呢,你到了云城第一个带你的人就是我,所以啊,我这心里总是对你多惦记了那么一分,你有出息我高兴,可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师父,您……”
“你别打岔,”张建军摆了摆手,“今儿是在自己家里,就咱们爷儿俩,你这声‘师父’有玩笑的成分,也有真心在,论年纪我和你父亲该是同辈,你叫我一声‘叔’或‘师父’我还受得起,咱们干公安的,好像说只求平平安安有些没志气,可这却是我们最想要也最可能失去的,我干公安小一辈子了,身边的同事好友有升迁的有离职的有改行的,也有不少牺牲受伤的,尤其是那些牺牲的,如今谁还记得?除了他们的亲人,就今年清明,我去看了那些战友,有几个人墓碑前冷冷清清的,连个送花的都没有,当时我那个心啊,揪着疼,是真疼!他们当年多年轻啊,有人比你还小几岁,都没来得及留下后代,随着记得他们的父母渐渐老去离开,他们就只能孤零零地一人躺在那啊,看着隔壁的战友们有亲人探望,若是地下有知,他们心里是个啥滋味啊?钧子,那时我就在想,我得好好的,好好活着,每年清明冬至都去看看他们,起码得让他们面前有根点燃的烟还有一口酒……得了,在你面前我也不怕丢脸了,这话说出来心里也痛快多了,”张建军用力搓了搓脸,将眼中的涩意压了下去,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人啊,一旦老了,话就多。”
顾钧脸上的神情随着老所长的这番话慢慢地严肃了起来,他心里对这个对他唠叨的前辈充满了敬意,这些话听着好像是在抱怨甚至是示弱,但实际上这些在公安战线奋战了一辈子的人,他们看到过太多的生死一瞬间,也看到太多的阴暗丑陋,可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他们明明知道这份职业的危险,可他们还是逼着自己每天面对不放弃,许多人坚持一天一个月一年或许是可以的,可他们坚持了一辈子。
第28章chapter028
28.顾警官登堂入室了
顾钧提着一个装满了茴香猪肉馅饺子的饭盒离开了老所长的家,微醺,陪老所长喝了两杯,临出门时师母死活把剩下的饺子都给他装上了,让他明早起来油锅里煎一下当早餐,别每天在外面路边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