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另一边,尹谌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继续往前走的同时揉了下鼻子。
体质原因,他天生对气味敏感,连两座不同的城市都能通过味道区别开。比如首都的雨后空气清冽干冷,而n城仍旧潮湿黏糊,时而飘来路边小摊散发的热气,梅花糕、茴香豆、酒酿元宵……空气里流动着各种食物混杂的甜香。
租的房子离十五中不远,沿着路边低矮破落的商铺走一阵,经过一幢待拆的楼房,再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
尹谌早上走得早,巷子两边的店门都没开,这会儿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昨晚见过的那家成衣店也亮起昏黄的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门口的老式缝纫机前踩踏板,时不时抬头朝外面张望,像在等谁回来。
夜鸟归巢时分,尹谌却不太想回那个新家。
他在楼洞的拐角处倚墙站了会儿,老楼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是以好几个人上下楼从身边经过,都没看见隐匿在黑暗中的他。
独自一人的安静,对于尹谌来说是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短暂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从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到颠沛流离的少年时期,再到被当成一个物件争来抢去,不得不掩藏锋芒的当下。
直到周遭喧嚣渐起,楼上各家的窗户里飘来炒菜的刺啦声和浓浓的油烟味,尹谌才呼出一口气,拎起书包走出去。
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方显然吓得不轻,叼在嘴上的烟都掉在地上:“尹、尹哥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小时后,住在楼下的贺嘉勋以同学的身份登门拜访。
林玉姝客气地将他送到尹谌的房间:“待会儿我把茶点送来,小谌你好好招待客人。”
门关上,尹谌指房间里唯一能坐的床:“坐吧。”
贺嘉勋把手上拎着的一串葡萄放下:“我们这儿好久没来新邻居了,我妈让我转达一下欢迎和慰问。”
尹谌点了下头:“谢谢。”
坐下后,将这不大的房间四处打量一番,贺嘉勋道:“你们刚搬过来,还有不少东西没添置吧?”
尹谌说:“用不着,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贺嘉勋“啧”了一声表示不赞同:“睡觉的地方更应该布置得温馨舒服啊,看你这儿,窗帘都是破的。”
尹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床头的布窗帘下方果然撕开一个裂口,窗外的路灯光刚好从中透进来。他转身,随便抄起一本书竖在窗台上挡着。
贺嘉勋被他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弄得一愣,定睛一看里面还夹着张什么证书,挪过去翻开:“卧槽,钢琴十级?”
尹谌垂眼收拾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新书,没说话。
“听老孙的口气尹哥成绩也很好?”贺嘉勋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小弟佩服。”
虽然这生活条件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家,但贺嘉勋还没无脑到那个地步,上赶着问他们家是不是遭逢了什么变故。哪怕他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毕竟尹谌又冷又傲,怎么看都像个落难的贵公子。
贺嘉勋不由得起了点讨好的心思,从口袋里摸出半盒烟,压低声音道:“尹哥来一根不?解解乏。”
毕竟还是学生,抽烟都偷偷摸摸的,刚才在楼洞里就是背着家里人出来抽烟,没承想被新邻居兼新同学撞个正着。
尹谌瞥了一眼他掏出来的东西:“不抽。”顿了顿又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贺嘉勋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一下子放松下来,站起来伸个懒腰,接着掰了颗葡萄扔嘴里,见尹谌不抵触,闲来无事还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书。
“木冬冬给的书皮尹哥你咋不用啊?”翻到那叠透明书皮,贺嘉勋问道。
尹谌:“你要的话就拿去。”
贺嘉勋道了谢,乐颠颠地把书皮卷卷揣兜里:“说起木冬冬,他也住咱们这一带,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了,我可从来没收到过那家伙送我的书皮……尹哥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
尹谌用“在学校门口碰到过”应付过去,贺嘉勋嘴巴闲不住,又开始向尹谌八卦:“初中我就跟他在一个学校,你猜他那会儿的外号叫什么?”
尹谌并不感兴趣,出于礼貌回问:“什么?”
“贫民窟小美人,哈哈哈哈哈。”贺嘉勋说着拍腿大笑起来,“我们这儿破是破了点儿,等拆迁也能分不少钱呢,‘贫民窟’是在形容他抠门,谁都别想占到他一点便宜。”
接着贺嘉勋举了几个例佐证唐柊的抠,比如校服总定最大号的一穿就是三年,比如怕花钱从不参加同学聚会,再比如小卖部买包面巾纸都要对比价格选最便宜的,回头还撕开分层用。
“说起‘美人’的话,他从前是挺漂亮的,不跟那些omega比,至少在我们beta中相当鹤立鸡群,当时还有外校的alpha追他。谁知道男大十八变,上高中之后越变越丑,人又那么小气,渐渐就没人追咯。”贺嘉勋耸肩道。
眼前闪过那双黝黑发亮的眸子,蓬乱得不可思议的头发,还有下雨天从脸颊滚落的道道泥水,尹谌在贺嘉勋关于此人如何不好惹的絮叨声中,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
次日清晨,从桌肚里掏出写满“二(3)班尹谌”的标签纸的尹谌先是怔住,随后看到下面压着的纸条就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