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逢山想要说什么,却猛地闭了嘴。
他确实好多年没有来过这边老宅了,因为叔叔家房子比较宽敞,过年回家都是住在叔叔家的。不但过年回家住叔叔家,就在他以前上大学放假回来,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叔叔家。因为自家的老房子实在是太破太昏暗了。
叶兴国板着脸没说话,叶逢河从车斗里拿出一把柴刀,把路上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灌木都砍掉,方便叶爸爸走。
叶兴国道:“这才俩月没来,又长了这么多草。”
叶爸爸道:“是呢,一忙起来就顾不上这边了,杂草长得又快。”
路边还有一些生的比较晚的树莓,黑红黑红的。叶逢河摘了一个塞进嘴里,“甜。”他说完就砍了几串往叶爸爸手里塞。
叶爸爸接过树莓给叶兴国跟栗阳,叶逢山双手揣兜,沉着脸跟在后面,对树莓不屑一顾。
从小吃到大的东西有树莓稀罕的?也就是叶家没吃过好东西的人才会对这玩意感兴趣。
叶家老宅带着一丝彝族特色,厚厚的墙壁和双层建筑,不但保温而且还能防御一些野兽在晚上的偷袭。房子是依山而建,土砖房屋旁边又盖了吊脚楼,吊脚楼上层储存东西或者纳凉,下层则是养猪的地方。
这些房子基本上都是土木结构,所以比较低矮,大白天进房间都要打开电灯,否则房间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叶家老人当初盖这栋房子是砸了不少钱的,毕竟是要留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繁衍生息长长久久的居住,不但房屋墙壁十分的厚,而且用的木料也相当不错。再加上窗户门板上漂亮的雕花,其实是一栋不错的房子,比周围那些更加低矮的房屋强了不少。
这里之前是一个小村子群居的地方,不过因为不少人出去打工赚了钱,再加上外面的路修通了,所以不少人都抛弃了这边的老房子,转而去能够接触外界更多的地方盖了砖瓦房,或者是直接去镇子上买房子了。
因为叶家要收木料,就连这边的老房子都没有保存多少,很多村民为了那几千块或者更多的钱,推到了破旧的老房子,把木料整理出来给叶家拉了过去。所以叶家老宅伫立在这里,显得更加孤寂与苍凉。
叶逢山看着这老房子,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也不嫌脏了,心里算计着这房子能卖多少钱,自己能拿到多少钱。
叶兴国看出来自己儿子的想法,忍不住一阵阵的头疼。他指着房子道:“东边这三间大房加吊脚楼是我的,西边那一半是你叔叔的。我的这个分成两部分,一半给你,一半给阿林,你自己选一半吧。”
叶逢山四处的看,选吊脚楼的那一半,木料多,看上去似乎比较划算,可是房间多的这边横梁粗,还有雕花窗框跟门板,应该能卖更多钱。
叶逢河看着他满脸纠结不定的模样,感到好笑,忍不住道:“这有什么好选的?打包卖了,平分钱不就行了?”
叶逢山瞪了他一眼,没接这个话茬。他压根就不想平分钱,而是在算着自己选哪一半能拿更多。
栗阳拽了叶逢河一把,冲他挑了一下眉。哥俩心中闷笑,干脆跟着叶爸爸去自家的那一半查看可以用得到的东西了。
因为叶爸住到了宋家老宅,所以他这边正屋空出来给叶逢林和叶黄莺住了,几个小屋和吊脚楼则装满了杂物。因为许诺把砖房给了叶兴国,所以叶兴国和庞娟这几天把房间里值钱的用得着的东西都搬走了,于是房间里更加的杂乱,似乎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叶爸爸站在低矮的二楼,从窗户里看着外面的远山道:“当年没结婚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想象着自己能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想着自己能给媳妇儿什么做聘礼。我爸妈走得早,哥哥也成亲早,我就特别着急。其实哥哥嫂子都是好人,嫂子总是帮我缝补东西,每次下地之前,你大妈绝对会准备好拍打干净的蓑衣和一包荞糕腌菜给我们做午饭。从地里回来,你大妈就烧好一大锅洋芋饭等我们回来吃……”
叶逢河知道自己阿爸是什么意思,于是低声道:“我知道大爹大妈是好人,所以才想着帮衬一下的。但是我堂哥那个人……”
叶爸爸笑道:“你管他做什么,拿钱打发了就行。你大爹大妈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儿子。”
叶逢河笑道:“我知道了。”
叶逢山终于选择了房间多的这边,开始跟叶逢河讨价还价。叶逢河的意思很清楚,要么你拿着两万块走人,要么这几间就不拆了,就拆阿林的那一半。这木料最好的也就是松木,其他就是杨木,要不是有雕花,压根值不了这些钱,毕竟买新木料也花不了多少钱。
“……而且这雕花,其中一半还是我阿爸弄的呢。”叶逢河十分不耐烦。
“两万五,老料子可比新料子好,用了这么多年没有虫没有腐坏,还不是我爸妈养护的好?养护的钱你不给啊?”叶逢山振振有词。
叶兴国想要说什么,却被叶爸爸拽走了。
“孩子们的事儿,让孩子们去解决。”老哥俩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爬上另一边的吊脚楼抽烟去了。
叶逢山一点一点的抠唆,最后两万三搞定,拿了钱就走人,绝不纠缠。
为了避免他以后生事,叶逢河还特地弄了个合同,让叶逢山签名按手印。
叶逢山不愿意,叶逢河态度强硬,不同意就不给钱,你愿意把房子扔在这里烂掉,我也不管。
最后他磨不过,更是不想再从这里呆下去了。而且现在也过了午,他还没吃饭,肚子里饿的狠。
最后叶逢山又磨了五百块的路费,才不情不愿的签名盖了手印。
叶逢河立马从车里的座位下面拿出来一个包,数了两万三千五递给叶逢山。叶逢山是会计,对金钱更加仔细,他一张张的捻过,确定都没有问题了才揣进自己的兜里。
两万三,大半年的工资呢!
“阿爸,走啦,该回去啦。”拿到了钱,叶逢山就开始坐立不安,一秒钟都不想在这种破地方耽搁了。他一边不耐烦的拍着裤腿上粘粘的草籽,一边大声嚷嚷着。
叶兴国用力叹了口气,对着叶爸爸道:“看看,真的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