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衡听到赵郁的名号,眼神沉了下来,旋即颌首道:
“赵郁与老臣曾同是玉阙阁策士,算是同门。只是老臣离开玉阙阁之后,便再未见过他。我们尚在师门修习之时,赵郁便是最有天赋之人。奈何他手段阴毒,其心不纯,也从未见他出山侍奉君主,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仍然寂寂无闻。只是无闻不代表他无能,倘若他真的开始为天子出谋划策,那么东尧面对的将是极为严重的考验。”
说着,他的话忽然夏然而止,竟向后退了一步,朝楚禾躬身道:
“王后娘娘,臣有一事,望娘娘牢记于心——”
楚禾见他忽然行大礼,连忙开口道:
“谢大人但讲无妨,何必多礼。”
谢照衡仍旧垂着头,用极为严肃的口吻道:
“王后娘娘,新的格局已然开启,这天下,断然不再会是从前的样子。娘娘只需记住一点——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请王后娘娘能如当日出云川一般信任老臣,东尧便有希望能与玉京抗衡。”
他的话说的隐晦,却带着殷殷恳切之情。
楚禾眸色渐深,心中稍有困惑。
只是她看到谢照衡眼中黯淡,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她也不好追问,只轻声应道:
“丞相的话,我记下了。”
谢照衡这才稍缓神色,拱手道:
“王上大约还在翰澜宫等待老臣,王后娘娘切记,今晚就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将琼善释放,之后的事情老臣自会处理。”
楚禾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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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一个人慢慢走在回朱雀宫的路上,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
“姐姐等等我!”
她转头一看,只见楚兴小跑着撵上她的脚步,身后还有立夏跟在后面连呼:
“小少爷慢点跑…”
楚禾看见幼弟,当即便展开笑颜,将他拢在怀里,关切问道:
“你怎么没跟大哥一起出宫去?”
楚兴笑道:
“是东尧王殿下恩准楚兴夜宿宫中的。”
楚禾心中微微一动,遥望着远处的翰澜宫,脸上不觉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
楚禾牵着幼弟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往朱雀宫的方向走。
虽然身边有了小弟的陪伴,她一路上并不孤单,可她却还是忍不住思索着方才谢照衡所说的事,有些神思恍惚,一时也没顾着看路。
忽地,楚禾惊呼出声,指着正前方道:
“姐姐,你看!兔子灯!”
楚禾下意识地抬眼一看,果然瞧见朱雀宫正殿之外挂着许多兔子灯,有大有小,神态各异,十分可爱。
楚兴到底是个小孩,见了有趣的玩意便走不动路,一个人飞也似地跑过去赏玩。
楚禾蹙了蹙眉,心下觉得有些奇怪,转身问立夏道:
“这是哪里来的花灯?”
只是立夏也并不知情,主仆二人正站在原地纳闷的时候,却见敛秋忽然从主殿走出来,紧走几步到楚禾面前低声道:
“娘娘,方才天子身边的宦官送来了这些兔子灯,说是天子赏赐的。”
听她提到赫元祯,楚禾忽地一滞,脑中不由地闪过一个早已模糊的片段——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赫元祯的时候,彼时的他还是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天子,于玉京人潮汹涌的街头,提着兔子灯对她温柔一笑。
那些惹人悸动的感觉早已忘却,可回忆却还模模糊糊地嵌在她的脑海之中,像灰尘一样撵也撵不开。
楚禾沉默片刻,走过去牵起楚兴的手,轻声命道:
“立夏,将这些灯吹灭了,丢到宫外去。”
立夏正要上去将灯都取下来,可楚兴却晃着她的手腕哀求道:
“姐姐,留一盏好不好,就最小的这一盏…”
楚禾看着他真心喜欢这灯,有些于心不忍,便叹息了一声,点头应允道:
“既然你喜欢,就挑一盏带回去。”
楚兴也不贪心,只捡了一盏最小的兔子灯,高高兴兴地跟楚禾一起走进了宫里。
楚禾让人将侧殿打扫出来给楚兴住,自己亲自哄着他入睡了,才悄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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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殿时,外面的夜色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