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简单。”花崇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现在有种感觉,他只是一把被人握在手中的刀而已。”
“继续审问吗?”沈寻说,“我和你们一起吧。”
“让乐然一个人待在外面?”柳至秦问。
“他又不是小孩子。”沈寻走向审讯室,“走吧,别让咱们的嫌疑人久等。”
审讯室的座椅不够,花崇不想坐,把位置让给了沈寻,抱臂靠在墙边,大半边身子落在阴影里。
柳至秦将三名死者、两名失踪者的照片一一摆在桌上,手指在周子瀚和戚利超的照片上点了点,“能说这俩现在在哪里吗?”
“我说全喂狗了你们信吗?”楚皎身子前倾,灯光从他头上打下,将他的眼睛照得格外亮。
屋里三人皆是无动于衷,仿佛已经和像他这样的人打惯了交道。他悻悻然地退回去,别开目光,“你们既然能找到梁蕊儿,也能找到他们,无非是多花一些时间罢了。”
柳至秦点点头,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诱导道:“你之前说他们都该死,为什么?你恨的是易琳琅,与郑奇等人有什么关系?”
不出所料,楚皎立即兴奋起来,眼中的光一涨,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们是易琳琅的走狗!”
“走狗?”沈寻说:“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放屁!黄庆那样的强奸犯是普通人?”楚皎喝道:“在网络上平白无故对别人施以暴行的难道是普通人?”
花崇摸着下巴,从楚皎的竭斯底里中看出一些异样。
很多嫌疑人在接受审问时,都会突然爆发,竭斯底里者不在少数。但楚皎此时的表情、语气、肢体动作却格外“规整”,就像……此前早就练习过无数遍。
花崇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突然发问:“你是说网络暴力?”
楚皎立即抬起头,“对!”
“我想起来了,你去年在微博上嘲讽e之昊琅,被他的粉丝——或许还有水军,骂到删博,之后连《怀战》这篇小说也停止了更新。”花崇慢悠悠地说:“从这个层面上讲,你的确遭受过网络暴力。怎么?去年辱骂你的人正是他们?”
楚皎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被坐在他对面的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杀他们,不是因为我自己。”楚皎微垂眼睑,看向下方。
花崇面对过太多犯罪嫌疑人,最是明白这一小动作代表什么心理——楚皎要开始撒谎了,或者说,楚皎后面的话可能半真半假。
“我是替我朋友惩罚他们。”楚皎双手呈握拳状,有些用力地抵在一起,“五年前,他们间接害死了一名和我一样没有名气的作者,他叫……”
“风飞78。”柳至秦道。
楚皎蓦地抬眼,眼中闪过几许紧张,几秒后道:“看来你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不,只是稍有了解而已。”柳至秦继续引导:“你认为风飞78没有抄袭?”
“什么抄袭?他不过是易琳琅炒作自己的牺牲品!易琳琅那个垃圾,居然拿一个癌症病人来营销,郑奇、何逸桃那些没有脑子没有良心的人就是他的狗,听他一声令下,就将风飞活活咬死!”
又是这种表情。花崇食指敲着下巴,总觉得楚皎的反应和说出的话像排练过似的。
有人教楚皎这么说?
“据我所知,风飞死于肺癌。”沈寻道。
“那是他本人!”楚皎厉声道:“但作为一名作者,笔名就是他的生命!易琳琅用谎言、炒作杀死了他!”
沈寻的语气像个不慌不忙的旁观者,“如果他真的没有抄袭,那么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然后问心无愧吗?”楚皎冷笑,“你们没有体验过被‘人肉’、被网络暴力的痛,在祸从天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清者自清问心无愧,只有众口铄金,只有三人成虎!”
沈寻受教般地点点头,“这么说来,你很清楚当年那件事的内幕?”
“我给易琳琅当了几年‘枪手’,怎么会不清楚!”楚皎目露精光,将易琳琅借势炒作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花崇轻轻叹了口气,事实究竟如何,他已经与柳至秦分析过,与楚皎的说法差不离,但粗听一遍,仍是为林骁飞感到唏嘘不已——易琳琅被郑奇诬陷抄袭纯属偶然事件,而郑奇拿风飞78当靶子也是偶然事件。但偶然事件既然已经发生了,易琳琅的团队便想趁抄袭污名被洗清,大势炒作一把。毕竟是送上门来的肥羊,机会千载难逢。况且风飞78只是个毫无粉丝基础的底层作者,不会反弹,拿他当一飞冲天的跳板再合适不过。
“你说风飞是你的朋友,你当年为什么不站出来?”沈寻问,“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有证据吗?”
楚皎仿佛知道他会如此问,干笑着说:“我和风飞一样籍籍无名,我站出来有用吗?至于证据,我当然有,很快你们就会看到了。”
花崇心头略微一紧,“很快就会看到”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沈寻又问:“易琳琅强行买走你的作品,是你展开报复的导火索?如果没有这件事,就算你和风飞是朋友,也无法对网络暴力感同身受。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以给风飞报仇的名义,释放自己心头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