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安却气愤不过,“大人,这不是在侮辱您吗!”
颜岁愿不咸不淡道:“这个河西节度使,倒是不拘小节。”不过是激将法,又或是扰人心性的险招。
佑安了悟,却又问:“大人派出去的察子还有几人被扣留,如何是好?”
颜岁愿微微抬首望着檐外一轮孤月,眸光清冷,令人探不透。
万籁俱哑,夜色浓郁如瓢泼漆墨。扮作察子的程藏之纵身跃过颜府高墙,轻飘飘落至庭院不展的芭蕉叶下。他学着察子交代的法子,在阁窗敲响暗号。
“属下有要事,不便与今夕楼梳理书册以报。”
应声,阁窗急遽洞开,一室昏黄辉火洒在程藏之身上。他眼中猝然入一张神色冷峻的面容,颜岁愿垂睫掩着星眸,骤然撩起长睫目光如脱弦疾箭。
恍惚间,程藏之捕捉到无比浓烈的杀意。他心头一凛,难道那个察子的话有误。但却听到颜岁愿道:“有何要事?”
程藏之不及去细细咂味杀意,立时应道:“您吩咐探查之人的底细已经有眉目。”
颜岁愿扶着窗,神情淡淡问:“是什么人?”
程藏之稳住声色,道:“是您十年之前于洞山亭,手下留情之人。”
话音飘零在浓稠夜色,仿若顺着玄河缓缓流淌,伴着潺潺水声直抵心底。心间一声嘀嗒,滴水荡起回忆涟漪,漾开微时心绪。
“你——”颜岁愿目光轻扫眼前这个作察子装扮的人,面衣紧实,一双若黑曜的眼眸嵌在细细描绘的狭长眼廓。他双唇一抿,舌尖的话一转,“你退下吧。”
程藏之一瞬耳鸣,如声贯耳穿过,一时间脑子都发怔。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忘了自己吗?
他可是山南道逆臣之子,整个大宁都在通缉的逃犯!颜岁愿放生了这样的自己,竟……就这般忘了他?!
如根木桩子钉在原地,程藏之瞳孔散着光芒,情态似有些微妙的失落哀婉。
颜岁愿竟是由着他钉在眼前片息,才道:“还有事?”
闻声回神,程藏之唇舌干燥难言,须臾才应话:“属下告退……”末了仍是未忍住声又句:“你…主子…安好。”
本欲问,你安否?却碍于身份生硬改口,而后躬身退行。
颜岁愿应声对上他的双眸,后知后觉地张合了下双唇。他未有十成十清楚眼前的人是否是洞山亭的那个血泪涟涟的少年,但是他清楚知晓此人并非他的察子。
此人冒险来此,只是要说一句安好?
本想再套一套此人,却未想到此人当真只是来问一句安好,便行迹消匿。
颜岁愿伫立窗前许久,竟是心绪错乱的难以挪足。原来,尚有人关心他安不安好。并不是一味询问他是否放下,是否苦恨。
蓦然涌起夜风灌入明窗,颜岁愿饮了口风,当即轻颤着身子呛咳。正在他垂首掩面咳声时,窗前一暗,伸来一只手,掌心是一把蜜梨糖膏。
“最近风还有点寒。”
程藏之一路披星戴月,饱经风折,途径一处民户得这蜜梨糖膏。一直没怎用,今日策马撕了嗓子才想起来用。身上也就携了一小包。
颜岁愿神色暗暗渗析寒气,竟未觉察此人还逗留的痕迹。但是却垂视对方掌心的糖膏哑口无声。
对方的身份,他已然能确定。若不是那位河西节度使亲临,只怕无人能来去无声息。
“无毒。”程藏之径自含了一颗,又向他递进一点,“润嗓子止咳都十分奏效。”
见他分明只露出一双眼眸,颜岁愿却眼前浮现出一整张轻纵意气的少年神态。他是来刺探消息,还是来陪自己窗边漫谈?倒真是他的性子,有几分少年的意气恣肆。
颜岁愿到底是没接这玩意,他只是蹙眉道:“夜深了。”便伸手闭窗。
他见着窗前的人影驻足久许才离去,独自又静半晌才打开窗,窗台上赫然是面衣垫着糖膏。
颜岁愿凝视久许,这京中似乎并非他想象之中的至死清苦。那个程姓少年郎,如今是何模样了?他不由得想见一见对方。
乘夜而去,又乘夜归。羁押在程门的察子见程藏之安然归来,心惊十分。他教给程藏之的暗号分明是告知主子务必杀此人,为何此人安然无恙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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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几个地方想写,但是这两天得静一静再写了
那啥预收作收真的不能续波缘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