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搂紧她,两个人的呼吸蓦地大乱。
“容容。”
周津塬眼底原本就有疲倦的青色的阴影,澄清绝世目光变得寒冷森森。不像其他人习惯性的称呼赵想容的乳名,他表达不满时,通常会沉默,或者,简洁地吐出两个字,容容。剩下的话夹杂着难明怒火又克制下去,最终只是平静回敬一句,容容。
“容容。”
赵想容的脸小,她的嘴唇非常醒目,流丽的性.感,微微撅起来会有可爱的形状,朝他做了个轻浮的飞吻,艳色逼人。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她暧昧地眯起眼睛,后躺在床,柔软饱满胸脯像大罂粟花朵般,和长发一起舒展在如云床褥里。
哎,这样妖娆的女人,怎么适合娶回家呢?
周津塬却在上面笑了,他有双狭长的凤眼,随手抬手把床头昏暗的灯关掉。
周津塬和赵想容也都知道,周津塬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禁欲。
在那次婚宴上被父母责怪的间隙,他也曾经抬起头,短暂地审视她两秒。只一眼,赵想容就能闻到同类的气味,长着这幅招人面孔的男人,绝对是在浪花浮蝶中玩过的人物。
果然,周津塬也是读小学时开始招惹女孩子,号称世界上没有自己追不到的姑娘,各种前女友零落在天涯,胡闹过好一阵——直到他遇到那位白月光般存在的真命天女,从此一心一意地守着她。
据说那女孩车祸的当天,他买了蛋糕和鲜花,打算先行订婚。
是的,赵想容追周津塬的那几年,把一切都打听得明白,她很清楚知道,是自己选择踏入这场必输的死局。
她的眼睛涌起泪水。
赵想容的脸色在多次的潮红中,逐渐发白,身体传来幽幽的痛和焦。她绷住下巴,死咬住他的肩膀,在男人粗暴中极专注地侧耳聆听着。
很长时间,赵想容怀疑,周津塬每次叫完她的名字,是否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话要继续说。自己是否错过了那句”容容“后面的内容。
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也许,那后面只跟着一个字,“滚”。他也许更疑惑,世界那么大,她为什么依旧像蜘蛛死死地缠着他和这场婚姻,还不滚。
今晚的房间依旧很安静。
周津塬随手摸过去,床头柜的一盒安全套已经空了,他的手一松,又按住她湿透的大腿,最终在她的溃败中,潦草地结束性爱。
两人在黑暗里平息着呼吸,周津塬顺手摸摸赵想容顺滑的青丝,当作安慰。他坐起来第一件事,是擦拭嘴唇。
台灯已经打开,赵想容缩在凌乱的床里,清楚地从后面看到他所有的动作。
随后,赵想容被他扶起来,垂眸吃了周津塬端来的胃药。
她皮肤还像珍珠一样发着光,耳朵和嘴唇红得像能滴血,但神情灰败。再休息了会,她就扯了旁边的浴巾,准备回自己的卧室。
两人婚后不久就分房睡,这是赵想容主动提出来的要求。
周津塬慵懒地靠坐在床头,看她的背影像沙漏,最细处有种勾魂夺舍的妖冶,后肩没有任何斑点和黑痣。他的目光,最终停在赵想容脊椎尾部右侧三指处。
那里有一个刺青。
一只紧搂着威士忌酒瓶的兔子,一只耳朵竖起,一只耳朵垂下,四肢都刷成黑色,线条粗黑,兔眼发红,光滑透亮的瞪着远方。原本是柔弱的宠物,但又被画得像名伶,神态带有点像飞蛾般神经质的冷淡、看得出刺青师功力极好,稀释的墨色,略带浑浊的深灰,让这只瘦到有点形销骨立的嗜酒兔子,几分验证海明威的名言:保持重压下的优雅。
刺青就在她的裸臀侧,一个手掌那么大,比起性感,更像一种野性的图腾。
周津塬微微闭眼,掩饰着眼睛里的嘲讽和伤痛。
许晗以前每次写情书署名,都会顽皮地在落款处画一款酗酒的兔子,标个爱心。
非常独特的形象,他再也没有从别处见过,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
可是赵想容脸皮厚得程度惊人,她偷偷地读了许晗的信,再示威性地把他逝去前女友的标志画作,当成刺青图案,一笔一划,刻在自己的身上。
周津塬有过少年气盛的青涩岁月,永失所爱后越发鲜少动怒趋向冷漠。他想过,自己不爱她,但至少能当模范丈夫。也就是这时候,他发现了赵想容臀线处的刺青。
当时一个极炎热的夏天,赵想容难得地蹲在客厅里,蹚着怪兽拖鞋,蹙眉帮着清洁阿姨找打扫时掉落的金耳环,露出还没褪去红肿的刺青图案。
当自尊和回忆都被这这头乖张爱挑衅的粉红豹践踏到脚底,周津塬动了肝火。
他拉着赵想容细瘦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脑海中杀念都动过了两轮,不知是怒火攻心还是不肯伤害女人,居然骂不出口。
赵想容反应更大。她回过神后,踮脚跳起,就抢先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后来,两人磕磕绊绊的关系就停在那里。
房间飘着赵想容惯用的香水味道。
赵想容不再像少女时期,热衷尝试各种冷门的沙龙香。她如今最常用纯香精,henry jacques的香水瓶存放在木盒子里,比市面上出售的任何香水都留香更久,洗澡后仍不减余调。
周津塬略微收拾了一下,当重新躺在床中,他鼻尖所闻到的就是这种浓厚妖娆的味道。不腻,不复杂,冷不丁地用软甜攻占红尘。
周津塬早已把许晗生前写给他的书信全部锁在保险箱里,无可无不可地地维持着一场无聊的婚姻。反正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反正最后谁也别让谁好过。
不过,他倒也佩服赵想容,这头粉红豹在棺材铺般的婚姻里能做到没有一丝怨气,她不仅没有枯萎,美貌还越发怒放。
“晚安。”男人的声音终于在背后响起,语调清冷,但沾着餍足后的冷漠。
赵想容没有回答。
她急于甩门离去,也正急于咽下喉咙里涌出的眼泪,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这是一个纸媒逐渐式微,网络新媒体和kol蓬勃发展的年代。
国内的时装杂志社已经不复前几年的地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大宇宙刊物还是光鲜亮丽的工作场合。
赵想容不管多颓废,第二天裹着羊绒大衣,握着车钥匙和手包,昂首阔步地穿过堆满人字拖鞋,样刊和借来的服装架子的走廊。
几个实习生已经提前坐在大格子间的外围,他们没有独立办公桌,有的还得从前台干起。看到赵想容进来没移开视线,低声议论她是否同样是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