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眯着眼睛,目光扫过他的衣着,再回到涂霆脸上。
赵想容的审美,基本一个模板,高瘦清冷,气质非凡,那叫“周津塬”类型。
涂霆,是例外。
赵想容喜欢涂霆,她找了很多理由。陈南身为赵想容的母亲,一见涂霆,就发现了很特殊的东西。
涂霆,和二十多岁时的赵想容很像。
当涂霆很镇定地跟她解释,他眼睛深处的表情,和以往女儿被她找来谈话时,那种心不甘情不愿很相似。
赵想容和涂霆,都是不愿意被长辈管,心里有大主意的孩子。他们有致命的缺点,太粗心大意,任性起来不顾后果,也没法保护自己。
“我会尽力保护好她。”涂霆迟疑片刻,“我几次在她身上发现伤痕,都发生在她和前夫见面之后。”
陈南截断他:“你也没有跟我提过,我女儿因为你,在网络上被其他人叫‘聋子’。”
沉默了几秒,涂霆说:“我对赵想容的感情是真的。”
陈南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不是来找涂霆负责任的,她女儿不需要别人来负责任。
她回去跟赵父抱怨,涂霆太年轻了,等等。赵父则很平静,把女儿叫下楼,问她怎么回事。
赵想容切着芒果,给她爸她妈切了一小盘。最后含糊地说:“女婿来来去去,你们女儿就这一个。”
赵父说:“少打岔。你和周津塬又是怎么回事。”
赵想容懒洋洋地说:“爸,您教训我之前,我也得教训您——你如果比周津塬他爸混得好,我现在狗仗人势,早把周津塬打死在大街上。”
赵父也被女儿气到,他沉声说:“你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想容笑嘻嘻地哄她爸:“好啦,不要跟我生气。都是要当爷爷的人。”
赵父看着赵想容漂亮的脸,他发现,女儿的眼睛依旧很清澈,和小的时候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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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的护照,目前只有英签有效。
他没有去其他落地签的国家,去了高纬度群岛。
他住在一个古堡酒店里,窗明几净,门口的小道有园丁放过的两束白黄的雏菊。酒店里面装修的非常富丽堂皇,供客人使用的台球室的墙壁上,挂着黑眼睛的鹿头。
走到悬崖前,是大海和风,视线所及,只有离海面很近的厚云。一路上有很多徒步者。
周津塬以前认为,人要在枯燥乏味中,找到真正的美。他每次的旅游规划,都像文化苦行僧。
赵想容不以为然。
她自己平时的工作,就是靠贩卖人们对美的幻想为生。她觉得,周津塬的执着,也是一种幻想,把自己放到孤岛上,证明自己独特。
他们曾经是夫妻时,出国旅行,两人为了安排一天的行程而争执,周津塬背过身:“不要跟我去,留在商场里。”
赵想容歪头看着他。她不会委屈自己,但也不会不高兴。她眯起眼睛:“好吧,你每天能单独行动四个小时,我在酒店等你。如果迟到,下次做任何事情,都不准抛下我。”
周津塬每次准时回来,因为他不想负更多责任。
如今他看着窗外,他旁边的床,空着半边。
周津塬头脑有根弦绷得很紧。赵想容要他原封不动地体验她的感受,她曾经在和他离婚前,单独出国。他才决定出国。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赵奉阳注视赵想容的目光,显而易见的谄媚。这态度,就像显而易见的香水味,未免令人轻视。赵想容多年来,坦然接受。就像她对她大哥的态度,没有很坏,也不是很好。
赵想容没有他那样寒冷,但在她天花乱坠的行事作风下,也是很凉薄的。
周津塬这次没有自驾,在爱丁堡报了个旅行团。
旅游大巴里都是美国的中老年人,非常吵,也疯狂自拍。他坐在最前排,旁边挨着一个老太太,握着旅游指南。
“我是社会学的教授。”对方用英文说。
周津塬点点头:“我是医生。”
“博士?”
“嗯。”
对方朝着他灿烂的笑了笑,周津塬稍微愣了,也温尔一笑。
大巴启程,路过几个小镇,连人都没有。这里也是电影哈利波特,阿兹卡班的囚徒拍摄地,一路上有雪盖,大雾以及蜿蜒曲折的公路。外面的天气,时而晴朗,时而落几颗雨滴。
周津塬不是第一次来英国最北部。他在车上打了个小盹,醒来后一睁眼,依旧被车窗外弥漫大雾的美景震撼。
周津塬用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传到手机。
他以前的相册,全部都是手术里血腥的图片,最近,终于增添了蓝白的风景图片,留着发朋友圈的。
昨晚,赵想容给他的图片点赞了。
他们有时差,推算过去,她那里还是大清早,不知道她刚起床,还是刚回家。
周津塬看着窗外,表情很镇定,眼睛里带着怒意,又好像冷笑。
旁边的老太太也靠在窗户上睡着了,随着车一转弯,她的脖子突然发出咔哒一声。
周津塬听到了,他微微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