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2 / 2)

也不知道多久,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打瞌睡。而当她突然再惊醒时,机场的清洁工正开着小小的机械清洁车进门。

双方都是一愣,赵想容立刻先笑着hello了一声。清洁工便也对她笑笑,倒也没有撵她离开的意思。

赵想容心安理得地坐着,重新买了一张回巴黎的机票。飞机将于两个小时后起飞。她再提前在巴黎订了一辆车,让司机来戴高乐机场接自己。

清洁工人开着小车离开,赵想容跺跺脚,也跟着走出去。

她拎着行李袋,很镇定地坐电梯,重新回到了机场出发大厅的入口。

重新排队,重新安检,重新出示机票和护照,一路都畅通无阻。世界如常地不关心谁发生了什么,至少,罗马一点不关心小偷和骗子的命运。赵想容确认了这一点,她想,好吧,对意大利还是有一点好感度的。

她的新航班在同一个航站楼内等待,但旅客变得稀稀落落,不少店铺早就已经关门,只剩下候机室的空座位整齐排列,犹如棋盘。

赵想容看看表,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居然在母婴室待了足足十二个小时。她不觉得饿,渴,累,难过或者任何生理感觉。

但路过自动售卖机,赵想容还是停下脚步,用纸币买了一瓶冰得可怕的矿泉水和士力架。机器吐出的找零硬币没地方放,再塞到周津塬的行李袋里。

赵想容刚坐下,还没吃士力架,意大利人民就发挥他们惯来不靠谱的个性,空乘临时通知更改了登机口。

赵想容施施然地往回走,她一路张望,打算把手里沉重的行李袋交给机场乘务。

她没注意到,更改的登机口需要路过刚刚的33号登机口。

她更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隔着几排座位,有人正背对她凝视着外面灰红色的天空。

——该放手了。

周津塬这么告诉自己。

他之前在罗马街头的那番话,已经彻底地搜刮尽了所有想说的话。他甚至觉得,此生再无其他话好讲。如果那番话都不能够打动赵想容,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当然,他想的是,如果那些话都不能打动赵想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再过了会,周津塬的理智又觉得,他可以继续找她,纠缠她。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先离开机场。

按照常理来说,周津塬知道他至少第一时间应该报警,或者求助大使馆,或者请求机场去查无所不在的监控摄像头,看她去了哪里。

但是现实生活里,某人只是坐在原地。

周津塬凝视前方。

夜色彻底地暗下来,弧形玻璃被擦拭得很亮,简直能当镜子反照。周津塬的咖啡不知不觉已经被喝光了,纸杯却保持完整。他轻轻地握着空杯子,看到警卫牵着威风的狼狗,背着枪走过去,他也没叫住对方。

赵想容拿了他的行李和护照,独自走了。

周津塬知道他会为此事痛苦,但他没想到,这次的痛苦会扭结成一阵如此强烈的东西,让他在十几个小时里无法挪动一步。他什么也不想做,除了坐着。因为一动,他就会更痛苦。

意大利语,法语和英语偶尔提醒着登机时间,周津塬试着凝聚精力听,想把思绪拉回来,但始终没有成功。

他想,再给自己五分钟时间就走。

而直到这时,他耳边突然捕捉到到熟悉的,轻轻的笑声,与此同时,他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赵想容女士正在和警卫比手画脚。

编,又开始编!来自遥远中国的赵女士笑着说,她刚才在卫生间里,“不巧地”捡到一个行李袋。请问,为什么她能在女卫生间捡到男乘客的行李袋,赵想容甚至不准备编出合理理由,她只是微微地挑了下眉。

意大利警卫跟她聊了几句,就接过行李。

据说罗马的安保也很不可靠,这个警卫也可能不准备把失物交给机场。或者,他自己偷偷留了。但赵想容不在乎,她看了眼表,继续匆匆地往前走。

有人千里迢迢地追来国外,压着自尊心,上赶着求爱,却被偷走护照,丢了所有行李——周津塬八成体会到,她以前在他身上体会到的所有挫败感。她反正是终于开心了。

但真的开心吗?

赵想容没有任何感觉,她只是脚步轻快地到达新的登机口。

她找了椅子坐下,再低头翻包,掏出折叠得小小的围巾,草草地绕在脖子上,顺便遮住半张脸。

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赵想容静静地吃着士力架。

她看到对面有一些年轻人,正在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们应该是转机的亚洲留学生。和大剌剌的双肩客年轻美国游客不同,都化着妆,背着最新的gucci和chanel,叽叽喳喳,彼此簇拥着走过一个发亮的hermes香水广告牌,也路过她。

赵想容翘唇一笑。

大部分人眼里所谓的奢侈和品味,都是像她这样在杂志社里卖广告的家伙,天天开会营销出来的。就像周津塬心中所谓的真爱信件,都是她少年时和好朋友所讨论的闲情逸致。

这个世界美而广阔,但也会带给人一种深情错觉,好让你以为只要拥有点独一无二的东西,自己同样不可取代。

但真相是,在这个世界里,别人可能会在你情愿被遗忘前就先遗忘你。她很小的时候就懂这个道理。怪只怪许晗让她短暂地信了一点点友谊和温暖,她随后又试着想在周津塬身上找点独特的东西或者是爱意。

而她和周津塬的羁绊,早在她上一次绝望地来罗马时,就已经彻底地结束了。鬼知道,他们回国后那一堆纠缠是因为什么。也可能,是减肥减多了后的幻觉?

赵想容独自沉思着。

她没有看到周津塬正站在背后吃惊地望着她,就像周津塬甚至没料到她还敢逗留在机场。

——他们带着同样无可救药地固执和自信,以为对方会离开犯罪现场。

赵想容的思路是,护照那么重要,周津塬至少得抛弃爱恨情仇,第一时间先补办一下护照吧?而周津塬则以为,她但凡有点理智,应该坐火车或者坐她朋友的私人飞机飞巴黎。总之就像兔子一样溜之大吉。

他们都没有。

赵想容再发呆了会,从那名贵的鳄鱼包里,掏出一张绛红色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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