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菡得知这个消息都不敢告诉阿呦,唯恐她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那个。
后来她还是知道了,虽表现出适应良好的样子,与他们一同前往长安,但芸菡从不觉得她真的毫不在意。
用她的话说,长安之行对阿呦来说,终究与以往任何一次游历都不同。
她不像大嫂,大嫂生长于长安,从一府到另一府,纵然会陌生,但根底就在这里。
阿呦生长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如今,是要将自己连根拔起,移植异地,稍有不慎水土不服,会要命的。
所以这一路上,她对阿呦的照顾可谓细致入微,马车里的笑闹就没停过,也不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多话,从忠烈侯府说到长安的犄角旮旯,努力的让阿呦对长安多一些认识和熟悉。
郑煜澄起先并未在意,然而,当他察觉到阿呦情绪里细微的变化,每日的笑都变多了时,竟由衷佩服起这个妹妹来。
她仿佛天生擅长察觉女儿家深藏心底的小心思,于无形中化解所有忧郁愁苦;他自问细心耐心,于此事上也只能甘拜下风,虚心请教。
本想着有芸菡陪着,他也好立刻处理完手里的事情,着手与她的事情。
结果刚到城门口,一看到大哥大嫂,他的好妹妹整个人飞出去,滑泥鳅一般抓都抓不住。
看着身边的少女伸出的手僵在那里,神情怔愣,郑煜澄竟生出些荒唐的感觉
——郑芸菡才是那个喜新厌旧的负心女,前一刻还对他心仪的姑娘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转眼就扑进了别人的怀里……
思及此,郑煜澄面露沉色,指指前面:“那边,那是你亲哥哥亲嫂嫂,站那边去。”又煞有介事的握住阿呦的手,故作惋惜:“我们这种终将沦为萍水相逢关系的哥哥嫂嫂……不要也罢。”
郑芸菡睁大眼睛,茫然无措:“这、这个也要比呀?”
郑煜澄肃穆的望向身边的阿呦:“你说呢?”
温幼蓉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早已察觉他是故意将自己与她划在一起,那些她自己都说不好的情绪,被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出,像是替她鸣不平,又像是一个隐晦的安抚和委屈的强调——小姑娘,我才是你身边的人,同喜同忧,最亲的那种。
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扫而空,温幼蓉回握住他的手,笑意从眼底争先恐后的挤出来,偏凹出同款肃穆脸:“不要比了,萍水相逢的关系,哪里比得过呢。”
郑煜澄朗声笑起来,迎着他的目光,她亦笑着,两人十指交握缠绵不分。
郑芸菡被二人合力揶揄,还平白吃了一记甜蜜暴击,翻着眼转过身去,又在瞧见走近的大哥大嫂时重新牵起嘴角,喜滋滋道:“我要当姑姑了……”
卫元洲由始至终不发一言,只静静看着郑芸菡,漾起的笑就没压下过。
不知什么时候起,仅仅在一旁看着她呼呼喝喝,也足以让他心底一片温暖柔软。
好似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样的感觉。
郑煜堂携舒清桐过来,先是对怀章王见礼,这才望向弟弟妹妹:“停在这处做什么?”
玩笑归玩笑,自不能当真,郑煜澄牵着温幼蓉上前:“方知喜讯,还没恭喜大哥大嫂。”
温幼蓉下意识看向舒清桐的肚子,又觉不大礼貌,飞快抬眼,原以为会撞上一双不悦的眼睛,却见到一双亲和含笑的美眸。
她心底细微的紧张顿时消散,漾出浅浅的笑:“郑大哥,郑大嫂。”
舒清桐早已看到温幼蓉的眼神,察觉出那双眼里纯粹的好奇,并不觉得失礼,见她生的粉俏可爱,嗓音极其温软动听,心中只有好感:“温姑娘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
方才站在远处,郑煜堂已经简短与她做了介绍,舒清桐知道她是二弟的知心人,意外之余,还有喜事频临的开心。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在郑煜堂的催促和安排下,众人驾车回到侯府,因稍后需进宫面圣述职,卫元洲并未同行,与他们原地分别。
看着哥哥们双双对对上马车,郑芸菡第一次生出一种自己上哪辆马车都很多余的感觉。
她扬手一招:“牵我的马来。”
下一刻,郑煜堂撩帘探头:“上车。”
郑芸菡充耳不闻,翻身上马,身体力行的表达两个字:我不。
郑煜堂挑眉,大概是觉得她这一趟出去,路子野了起来。
舒清桐也看出去,笑了一声:“芸菡的性子好似开阔许多。”
郑煜堂只觉得头疼:“她往日已经够开阔了。”
舒清桐将他拉着坐下:“她不回来你天天念,她回来你就时时管,她不知你天天念的情,却眼见你时时管的烦,你自己看着办。”
郑煜堂拧眉,转头见马上的少女紧握缰绳,半分要下马的样子都没有。
他撒手丢开车帘子坐回去,挑眼望向身边的妻子:“我时时管得烦,你事事纵得好。”
舒清桐俏皮眨眼:“有吗?”
郑煜堂伸手要捏她的脸,刚伸到脸颊边,舒清桐抓着他的手往肚子上一放:“来,冲这儿捏。”
郑煜堂气笑了,“我怎么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
郑芸菡要骑马,郑煜堂和郑煜澄也管不了她,两辆马车先后驶动。
郑芸菡正要跟上,却见卫元洲还没走。
她咧嘴一笑,刚要开口,卫元洲轻夹马肚子从她身边走过,轻飘飘吐出一句揶揄:“知道,姑姑,走吧。”
郑芸菡笑不出来了。
小脸一垮,红唇抿成一条线。
怎么了,当姑姑高兴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