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重阳节登门拜访怎么办?
池晗双一看她表情就觉得不对:“你还要考虑!从前我约你,你都是立刻答应的!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别的小姐妹了!”
秦蓁在前面翻教案,掀眼看两人一眼,弯唇轻笑,像是在看两个活宝耍趣,心想:姐妹与情郎,有的选呢。
郑芸菡还没答,另一道声音先抢了白:“骑马登山?挺好啊。”
秦蓁指尖捏着纸页,转过头。
郑煜星大步走进来,他身上还是昨日那身赤黑劲装,衬出肩宽腰窄,身长挺拔。
他抱手走进来,直接坐在秦蓁的讲桌上,一双长腿一支一伸,嫌恶的看着郑芸菡:“你这身子骨,从并州回来就没动过,整日窝在这里打杂,迟早像朝中那些寡言沉闷的小老头一样松散。就这么定了,重阳节骑马登高……”
他侧首看向秦蓁,微笑道:“秦博士会与我们一起!”
池晗双最喜热闹,一听就乐了:“这个好!我们一起!”
她向来说风就是雨,不等秦蓁拒绝,已经拉着郑芸菡出去,准备和她一起用午膳,顺道商量一下重阳那日的安排。
秦蓁看一眼闲散坐在她讲桌上的男人,有点无奈:“这又是何意?”
郑煜星嘴角噙着抹得意的笑,挑眉道:“秦蓁,久别重逢,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重要的细节?”
忽的,邓宜兴那个问题在心中略过,秦蓁面不改色:“你若没睡醒,不妨去补眠。”
她作势起身要走,肩上忽然落下一阵大力,将她整个人按回座位,郑煜星眯眼看她:“秦蓁,你可真是……让师父好难过。”
“师父”二字一出,秦蓁眼神都变了。
郑煜星歪头盯着她,笑了:“看,这不是想起来了么。”
他另一只手抬起,风骚的拂过鬓间:“也是,如今身为太子钦点的马博士,当年教你骑术的师父,哪是那么容易能忘记的。”
……
猝不及防的挑破,记忆在脑中鲜活清晰起来。
那年,还是小小少女的秦蓁刚刚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她不敢太谨小慎微,怕秦金氏觉得她心思沉而不喜,更不敢恃宠而骄,怕秦金氏失望厌弃,可那样的年纪,纵然再懂事,也难以将姿态掌控的游刃有余,太过紧绷,反倒显得局促。
初见小表妹晗双时,秦蓁一眼就喜欢,伴随而来的,是浓浓的钦羡。晗双是伯府嫡女,上头有好些疼爱她的堂兄弟和姐妹,即便她胡闹顽皮,惹得双亲发火,得伯爷一句好话,什么都避过去。
小表妹对她十分热情,还带她去侯府做客,见她最要好的小姐妹,她因此意外认识一个别扭又有趣的小郎君。
见过她要好的小姐妹后,晗双又热情的邀她去郊外骑马。
秦家属皇商之列,又是做马匹买卖的,晗双以为她也会骑马,但其实,她一个从旁支被认养的姑娘,根本没人教过。
秦蓁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她早已打定主意,等到再大些,就学着兄弟们那样走商,只要手中握有人脉资源,怎么都有生路。
这条路,靠两条腿不够,她必须会骑马。
可是,学骑马这事,在东阳郡,她提都不敢提。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拖油瓶,欺弟弟年幼不懂事,蛊惑他一定要带着她一起被认下,这才成了秦家嫡女。
她不敢暴露任何想法和念想,因为她知道,哪怕她起初并没有什么别的恶意,也一定会在口耳相传中,被奚落和歪曲成难听的话。
她所有想学的,想做的,都得自己悄悄做。
陪晗双一起去马场,趁机学一学骑马,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马场里再次遇见那个别扭的小郎君。
晗双是个心眼大的姑娘,说是带她去玩,实则自己一上马,哪怕根本不敢骑,也沉迷于让仆人牵着她遛弯的乐趣中。
小池氏见她站着不动,也让仆人给她牵马,秦蓁连连婉拒,自己牵着马走了。
她看到有饲养马匹的训师,会留在客人边上指点动作,或者帮忙牵马,心想,跟他们学就可以。
少顷,果然有一训师热情的走上来,恭敬问她要不要上马试骑一圈,秦蓁紧张的摇头,说她不会,但想学。训师讶然的看看她周围,又扫一眼她的打扮,开心自荐。
然而,秦蓁还是太单纯了。
侯在这里的训师,哪个都不是闲着没事干散发热心。他们巴巴的伺候,是要拿打赏的。长安城贵人如云,他们鞍前马后的帮忙牵个绳子,稍稍伺候一下,就能拿到不少钱。
最重要的是,若真是高门贵女,哪能连个奴仆都不带,让他们这些训师有可乘之机。
所以,当训师牵着她走了两圈,秦蓁既没有打赏,也没有家奴追上来,训师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含糊应付起来,最后干脆撒开绳子,借故走了。
那一瞬间,秦蓁差点哭出来。
她坐在马上,浑身上下开始发麻发凉,直至僵硬,很怕这小畜生忽然发疯激动,把她摔下去踩死。
忽的,小马一个响鼻,动了。
就在秦蓁要尖叫的一瞬间,一只漂亮的手忽然夺过她手中的缰绳,少年的声音熟悉而清朗,载着几分惊讶和激动:“果然是你!”
秦蓁眼眶里激出眼泪,愣愣的看着下方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小郎君。
上次,他穿着霞光灿灿的软缎,白面斯文,哭哭啼啼。
这次,他一身赤黑骑装,英武不少,却凶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