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速度大大下降,她走到那处峡谷时,已是下午五点多。
坡道陡峭,她起先小心抓扶山石,可无甚助益。越往下越陡,她连滑带摔跌落谷底,扭到了脚,沙石落了一头。她痛得倒在地上缓了半天。
孟昀不走了,坐在谷底仰头望,壁立千仞,灌木丛生,一带蓝天又高又远。阳光落在崖顶的树冠上,随风跳跃。
这儿离上海两千六百多公里。淮海路,复兴soho,酒吧,录音棚……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来这儿半月,仿佛一年之久,与世隔绝。
而在这静远之地,她的心也始终空落落地漂浮在半空中,不曾落地而安宁。隔绝了世俗间的一切,她依然愤怒而难过。
手机破天荒地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上海。
她接起来:“哪位?”
那边不说话,孟昀也不说,等着。
僵持了半分钟,孟昀没了耐心,说:“林奕杨,你不说话我挂了。”
那头开口了:“你在哪儿?”
孟昀说:“关你屁事。”
林奕杨说:“我去找你。”
孟昀好笑:“你嫌工作室澄清不累啊。”
沉默半刻,他嗓音沙哑:“昀昀,你别这样。”
孟昀瞬间失控:“你有病啊管我怎样,林奕扬我告诉你,我孟昀这辈子缺什么都不缺男人。是我不要你了——”
电话断了。不知是对方挂的,还是信号断了。
无所谓。
孟昀静坐着,眼睛湿了,拿袖子擦擦。越擦泪越多,她哭了起来。
她想起身继续走,可太累了,累到极致,累到想尖叫想大喊,累得眼泪越来越多。
那时她初入公司,在酒局上被大佬骚扰,是林奕扬救了她。
他性子冷,但对她好,是真好。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伤了。说实在的,她已从失恋中走出来,不爱他了,但再一次被男友轻易放弃的羞辱和挫败感挥之不去。
光线变暗,崖顶的阳光斜走,她也哭完了。
她看着红肿的脚踝,想给陈樾打电话。他早就提醒过她,她非不听。
孟昀又呆坐了会儿,有清风落进谷底,散了她身上的焦热。
摩托声从山崖某处传来,马达越来越近,她回头,陈樾出现在谷底。
孟昀愣住。
摩托车碾过碎石,到她面前停下。
他单脚撑着地,道:“我就说了,你走不回去的。”
他语调平静,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可孟昀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一愣,从车上下来,缓声:“我没有怪你。”
孟昀委屈极了,手指着脚踝,呜咽起来:“你看我的脚。”抽泣着抬起手臂又一指,“都是那个坡摔的,你这里的路怎么这样呀?”
好像出现这样的路是他的错。
陈樾见她脚踝肿得老高,蹲到她身旁,想碰碰看情况,又不敢碰。
“不哭了。”他轻声安慰。
孟昀理直气壮地嚎:“疼死了我能不哭吗!”
陈樾不讲话了,站起身,无意识地绕着她转了几个圈圈,又哄:“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她不哭了。
陈樾在兜里掏掏,抓出一团皱皱的卫生纸递给她。
孟昀接过来擦脸,哽了哽:“怎么一股机油味?”
陈樾:“哦,忘了,好像擦过机器。”
“……”孟昀一团纸砸他裤脚上,纸团弹回来掉地上。
陈樾:“……”
她不想乱扔垃圾,又捡起来塞兜里。
陈樾朝她伸手,她握住他的手,他轻轻一提,她跌站起来,近他身前。
他不太自在,轻微往后回避。孟昀站不稳,他又上前扶住她的腰,只觉她柔软得不像话。
她几乎是半倚在他身上,抓着他的手臂,他手上满是力量。她单脚往前跳出一步,不走了。
“怎么了?”
“脚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