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没有?”孟昀一根食指,抓脏似的指认,“你耳朵都笑红了。”
陈樾眼神躲闪地摸了下耳朵,说:“太阳晒的——”
孟昀看他半晌,微笑说:“陈樾同学,我们要有福同享。”说着跑去那株酸杏面前,摘下一颗冲干净了走回来,手臂直直杵在他面前,“你说的,很甜呢。”
陈樾躲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慢慢解释:“我一开始是想逗你的,但反悔了。后面我不是说了酸,让你别吃了吗?”话音未落,唇角没忍住往上弯了一下,赶紧恢复平静。
孟昀:“你还笑?”
陈樾这下被她抓包了,就说:“好吧。”
他将杏子放进嘴里,咬下去的第一口,眼睛就紧皱成了一条线。他一手捂住眉眼,一手撑在车壁上弓着身子。青杏极酸,他摁在车壁上的那只手背上起了青筋。
孟昀见状,忙喊:“哎呀,吃一下就行了,你赶紧吐出来呀!你这个人。”
陈樾下颌紧绷着,缓和半晌就松了手,人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含着泪,湿漉漉看着孟昀,全是酸出来的泪。
杏子已被他吞下去了。
孟昀见他这狼狈模样,没忍住噗嗤大笑。他也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抹掉了眼睛的泪。孟昀拧开矿泉水瓶给他:“快点喝水。酸死了吧。”
陈樾仰起头,将瓶口悬在半空中,倒了水喝。孟昀意识到这瓶水她喝过,所以他没碰瓶口。
他拧上瓶盖,人缓和许多了,才醒神似的摇了下头,说:“居然比小时候吃的野杏还酸。”
“你学坏了。”孟昀瞪他一眼,说,“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骗人呢。”
陈樾听言,慢慢想了一下,说:“这不算骗人吧。”
“那算什么?”
“开玩笑。”
孟昀立刻道:“那你也变了,我以为你从来不开玩笑。”
陈樾就接不住话了。他知道,她的伶牙俐齿,他是永远反驳不了的。
第21章
陈樾跟孟昀正在路边讲着话, 路上出现一道人影,一个灰衣服的老头慢慢吞吞走来,脚在地上拖步, 手拎个大麻袋,远看着像乞丐。
陈樾似乎认识他,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老头走近了, 头发剃得很短,勉强干净;衣服很旧, 但不算脏。他一双眼瞳是乌白色的, 雾蒙蒙没有神采, 他走到孟昀面前颤巍巍朝她伸手,喃喃地问:“有空瓶吗?”
孟昀还剩半瓶水, 赶忙灌了几口, 喝不下了。陈樾拿过去, 这回他直接对着瓶口喝光,把空瓶给老头,说着方言:“莫走了,早些回家噶。”
“晓得呢。”老头将瓶子扔进麻袋,灰白色的眼珠一转,人晃晃悠悠往前。孟昀这才看清他有严重的白内障。
陈樾走向面包车, 说:“他是龙小山的爷爷。”
孟昀微愣:“龙小山的爸爸不管他?”
陈樾上了车,说:“早些年小山爸爸在外面打工,腿压断了瘫在家里。他妈妈跑了。他爷爷身体不行,没法下地, 就一直捡垃圾。有低保, 但老头非要捡, 拦不住。”
孟昀系上安全带, 义愤道:“腿断了不赔钱的,哪个工厂啊?”
“赔了。小山大伯家拿了。”
孟昀不吭声了。车发动,刚走几十米。路边的老头听见汽车声,颤颤地回身招手。
陈樾停了车,老头佝着腰慢慢走到窗边,白浊的双眼望向孟昀:“有空瓶吗?”
孟昀想说你刚问过,话到嘴边变了一下:“没有诶。”
老头又望向驾驶位的陈樾,问:“有空瓶吗?”
陈樾说:“没了。你走路靠边些,莫要车撞上。”
“哦,是你呀。我没看清呢。”老头分辨出陈樾的声音,拎着麻布袋沿山路靠边了。
孟昀看着后视镜里他的身影变小而后消失,问:“他眼睛分不出人了吧?”
陈樾说:“白内障很严重,要做手术。已经跟医院联系好,下个月会给他安排上。”
孟昀松了口气,又补一句:“要他出钱吗?”
“不用。”
孟昀开心了:“那真好。”
行至前方山路,绝壁与峡谷消失不见,路两旁是茂密森林——有树参天挺拔,有树遮天蔽日,有树缀满繁花,有树蓬松如伞。粉白黄紫各色的夏季花儿在林中招摇;杜鹃缅桂等小型灌木在树荫下肆意铺开。
山间植被丰富,空气湿润,时不时传来鸟雀鸣叫。孟昀落下车窗,呼吸着清新山风,心情不错,手搭在车窗上打节拍,哼小调:“daladala~dingda~dinglada~”
陈樾认真听了会儿,问:“这是什么歌?”
孟昀说:“我瞎唱的。”
陈樾说:“好听。”
“是吗?那我把调子记下来,回去写成短歌好啦。”她笑容开怀,重复哼唱几遍稳固记忆,说,“住在山里会延年益寿吧。这里年纪最大的老人有多少岁?”
陈樾抠抠眉心,回忆:“一百零一?”
孟昀在风里轻轻摆头,很放松:“这里环境好,老人身体都很好。我那天在镇上看到一个比我爷爷年纪还大的老人,背的谷子起码有上百斤,真厉害。”
陈樾淡笑:“这倒不是因为环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