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轻轻拍着她的背,在漆黑无知的陌生环境中,他岔开心神,一团乱麻的精神力艰难地往外试探。忽然间,冰冷的光芒一闪,紧绷的思绪在脑海里断成两截,安抚的动作顿在半空里。
他捂了下额头,试图把海绵里的最后一滴水挤出来,换取生机。
“听着。”边城低下头,在她耳边道,“如果明天我没回来,你就……”
铁锈的门哗啦一下打开了,照进了光,门口的人拿着手电筒,往这边一照。
瞎了眼的白光过去后,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了可有可无的一点动静。边城才发现这屋子除了他和梁婷婷两个,还有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向导蜷缩在另一边的木板上。
门口的人冷冰冰道,“边城,醒了就出来,有人想见你。”那人站在门口,昏黄的走廊灯光从她背部照进来,描摹出一圈光与影的碰撞。
边城撑着墙站起身,要往外走去。一只手忽然拉住他的手腕,带着无声的乞求。边城缓慢拉开她的手:“没事,我就出去一下。”
梁婷婷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人,用气声道:“小心点。”即使知道瞒不过对方的耳目,她还是警惕说道,“那个哨兵很强。”
的确很强。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黑暗哨兵。
边城撑着墙走了两步,缓解了久不动作的身体,才渐渐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自主权。绵软无力的,辛酸疲惫的,走两步就累得要昏过去,倒不像是久睡醒来的样子,像是……被喂过什么失去力气的药。他往门口走去,秦法向后退了一步,让他出来,守在门口的两人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身后的门。
他跟着秦法向前走去,回旋的走廊,顺着楼梯直下,在灯光下像极了一间无害的学校宿舍楼,空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三年不见,斯人若已逝,早已与当初大相径庭。
“我以为,会是你找我。”边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在一片静谧中,忽然出声道。
秦法不吭声。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道歉,或者别的什么。”
秦法停住了脚步,站在比他低几阶的楼梯上,侧过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她眼里一片漆黑深沉,是空茫的那种黑,不像以前:那是充满生命力的活跃。
她的右手探进风衣外套和打底衫的夹层里,然后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刀尖朝着自己,递到边城面前,“我允许你捅回我一刀,除了心脏和头。”
她这幅算的清清楚楚的模样,着实像一根刺扎入心头。
边城举起手,却不是接过匕首,反倒大力地把匕首一下打落在地,匕首顺着楼梯掉下去,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他咬着牙根,心知自己打不过,只会空耗气力,更知道对方是真的这样想的:“秦法,你没心的吗?”
“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你下手的那一刀,而是你当初毫不犹疑地抛弃我而去,八年了,秦法,但凡养一条狗,都不会这么狠心。何况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秦法皱了下眉,她侧了下头,下去几步捡回匕首,细细擦去灰尘,慢条斯理地放回外套里,侧头看向边城,说话平波无澜:“我本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会懂我。但现在看来,你不是。”
一模一样的话语,唤醒了久远的记忆,边城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手指微微张开,拢在脸上,过往走马灯一眼在面前滑过。短短几分钟,从压抑的怒气到蚀骨的恨意,最后却只能转化为深深的无力。
“走吧。”他说,他放弃了和她的争辩。
秦法背对着他,在前面带路。
两人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却仿若天堑。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秦法只有14岁,边城只有16岁,他们在相邻的哨兵学院向导学院里读书的时候。
学院与普通人的学校不同,每两年一级,总共五级,三年级开始可以参与学院比赛。前两轮都是个人比赛,他成绩优异,难免被人看不爽,在背后被人找了麻烦。在又一次解决完找麻烦的人后,才发现身边有一个一直藏着看热闹的人。
那家伙从两个学院间架起的高墙上跳下来,站直了,朝他伸出手,少女的神情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打量:“我叫秦法,观察了你两天了。”她干脆利落地发出邀请,“你很厉害,我们是同一类人,做我的搭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