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人去楼空的总参六处本部里,此时鸦雀无声,静得有些渗人。然而樊瞳知道,事实上,这里远不是它表面上看去的那样死水一潭。此刻,在小楼内的某个角落里,一场理智与情感的搏斗激战正酣,它的残酷程度远远超出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就像一鞭一鞭抽打着的不是肌肤,而是直接鞭挞在心田,它不仅仅是在拷问一个人的道德与理念,更是对他的灵魂和良知的研判。而在小楼的外面,先后走失的两个人,更是加剧了错综复杂的局面,也让樊瞳的心里充满了困惑与疑团。
樊瞳的脸平静的如同一面镜子,除了他自己几乎可以照见这小楼里的每一个人,这便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虽然名为史吏的助手,但他却不受史吏的约束,从他出现在六处的那一刻起,他就只对一个人负责,那个人就是总政反间局的二号人物,“主编”商苑。
本来,总参情报局的“老帅”古谱在秦雅遇刺之后,便怀疑六处里有内鬼存在,出于公正和透明的考虑,他向谈总借用了史吏来整肃六处,而那个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樊瞳的加入,那是谈闻在私下里和古谱商议之后才又候补上去的,意欲从两条线上来掌控六处的清查过程,以防出现纰漏。
因为谈闻知道,以史吏的工作作风他是不会温吞水和稀泥的,虽然这个人从外表上看去有些女相,但做起事来却有如屠夫一样的冷酷和凶悍。为此,既要借助他的爆发力,却也要弥补他的持久力。于是,“尚书”谈闻借机引见了“主编”商苑,请他从自己的队伍中抽调一个得力之人加入,以局外人的身份监察六处,真实的记录整肃的整个过程。果然,史吏空降六处之后大刀阔斧的动作证明了他的特点。而后来发生的一切也使樊瞳的作用得以凸显。
有关先后离开这座小楼的那两个人,樊瞳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急于寻找、更不急于上报,他甚至是怀着一种期待,等着看这出戏的结尾。他很怕大浪淘沙之后的六处变成一片沉寂,那样一来,“白板”樊瞳可就要深陷这里,急情陷入胶着对他来说就等同于失败,那他在此案中的作用就变会得比“白板”还要苍白。这比起史吏的快刀斩乱麻来,无疑会逊色许多。这样的结果将使樊瞳与商苑的会合之日变得遥远,更会因此而损伤了“主编”的颜面。毕竟,你“白板”是“主编”派来的呀!
其实,当时的情形只有樊瞳一个人看得明白,拆架构乱组织是史吏内查的第一步,只有打散了原有的团队模式,才能让一切都即刻暴露出来,因为他没有时间慢条斯理的调查研究,这是他不得不采取的方法。切断各个小组上下级间的联系,通过自由重组来观察人们之间存在的恩怨关系,加上史吏主动敞开自己的办公窗口,直接接触基层特工,他很快就厘清了六处里的人脉关系,从而将甄别工作化繁从简,大量的基础工作被史吏高效率的完成了。
樊瞳则在这个期间里发现,与主旋律发生连续碰撞的不和谐音符都集中在了尹博、舒展、陈墨、荀循和吕律调的身上,从而缩小了他第二步甄别时的范围。秦雅死了,事情就是从她的遇刺开始的。荀循伤了,内鬼出手时第一个选择的就是她。荆轩丢了,他再次出现时像换了个人一样。吕律调跑了,当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冒死接收到的航母情报。林烈死了,迷雾一般的局面就是从他死后才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陈墨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对象,即使他擅自行动还带走了吕律调,但他送回来的却是一只存有全部航母情资的磁碟。所以,他第一个被允许离开了。
吕律调本来无虞,但她的身世之谜却让樊瞳放心不下。禁闭期间,樊瞳曾替尹博传过话,这让他在吕律调与“博士”之间似乎看出了某种割舍不开的情感。所以,这个女人只能暂时留下。
舒展是个滑头!这是在他当着六处众人的面与尹博一唱一和的掩护陈墨逃走时留给樊瞳的第一印象,但此人的正邪的确不好说,迄今为止尚无一例可以对他做出明确结论的有力证据。所以,他得留下,并且还要有事可做。于是,樊瞳促使他做了荆轩的政审官。接下来,他所作出的结论,将有助于樊瞳做出判断。因为,荆轩身上的疑点可以间接的用来证明舒展,谁叫你三番五次的出手救他脱险呢?
荆轩疑难,神鬼难辨。三擒三纵,毫发无损。他是航母研发重点项目的专家呀!就算你是个情圣也有妒伤者的!怎么偏偏就你失得这么潇洒,得的这么从容?如若说你是个无辜的受害者,那么,说这话的人定然别有用心!
林烈的积极有些过分,这从侧面反映了他心理的灰暗,急功近利是这个人的软肋,它加重了史吏的疑心。所以,当史吏决定将已经漂白了身份的特工们暂且转移走的时候,他没有带走林烈,而是将他也作为问题一道留了下来。他接下来的表现,樊瞳看了个满眼。他认为,林烈的结局,死得不怨。
说到林烈就不能不说到荀循,这是个“问题”多多的女人,不然,“黑帮分子”的追杀也不会跟到六处里来。樊瞳当然明白,所谓的黑帮或许正是她自己的“同伴”!因为,林烈“造反”的过程,樊瞳看得真切。心想,她若不是被问题纠缠,如何会不辞而别,行为鬼祟呢?
荀循离开的时候樊瞳并不知道,那时,他正和舒展一道与“博士”商讨有关荆轩政审的事情,虽然,特情单位对此有着详细的规定,显然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其苛刻的程度不是用繁文琐节就可以形容的,但樊瞳并不想让这件事拖得那么久,他需要借此契机来证明一些东西。所以,他以此为题找到了舒展,是想通过这件事摸一摸这个人的底。
因为,舒展的态度或多或少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现在,按照樊瞳的计划,舒展和荆轩就在小楼的某个房间里,对荆轩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一分一分的回忆,一秒一秒的梳理,直到舒展给出一个表明他立场的评语。
其实,荀循的离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那几乎就是一个公开了的谜底,但“博士”的暧昧令樊瞳无语。当樊瞳将这一情况告知尹博的时候,他从尹博的脸上看到的是令人费解的平静。“博士”波澜不惊的笑了笑,说道:
“等等看,她会回来的。”
“您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还担心什么?”
“您肯定她会回来?”
“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樊瞳无语,对于六处里的一切反常现象,最令樊瞳不解的就是尹博,种种迹象表明了荀循身上的疑点,而尹博偏偏就是置之不理,反而任由放纵,樊瞳不由得深深焦虑起来。而刚刚接到的总政反间局首长“主编”商苑的电话,更是令樊瞳坐卧不安心神不宁。他想,内鬼一时不除自己便一日脱不开身,那么,“主编”下达的归队召唤又如何实现呢?
原来,总政反间局的二号人物,“主编”商苑,代表三总部的首长告知了自己派往总参六处执行秘密任务的樊瞳,他,已经入选了三总合议后建立起的联合战队《密约九连环》,位居第五,承上启下的作用至关重要。眼下,《密约九连环》正在酝酿一次重要的行动,希望他能迅速查明内鬼,以便尽早归队。
樊瞳,总政反间局资深特工,“主编”商苑的密派特使,《密约九连环》中的第五环,此刻正在为如何甄别六处留下来的这几个人而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他思来想去,六处上下尚存的这几个人,虽然身上多背疑点,但总有拆解的方法。但唯有二个人最是掰扯不清,他们不是旁人,竟然是六处的主管和“蓝海之心”小组的重要成员。
是的,经过了史吏的一番违心折腾之后,现在的怀疑对象被剥离得就只剩下了尹博和荀循。在来六处之前,有一个情况从商苑的口中说出,震撼了樊瞳的心,那一刻,他不知自己将要去的这个六处究竟是我们自己的特战基地还是被境外敌对势力渗透的据点。
“博士的身份非常复杂,他的家庭和他过去的经历一直都是组织上关注的重点,而这一特殊情况对他能否令人信服的说清目前六处的现状非常不利。此番的六处之行,重点在于把控博士的动向。樊瞳啊!博士如果有事…那危害可就大了。”
樊瞳郑重的接受了这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商苑对自己特别的信任,他也绝不肯将这样一个敏感的任务交给自己。樊瞳明白,“主编”是想让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切实的给出一个公正的评价。所以,他始终都是超然于世外,既不跟着史吏的屁股后面跑,也不单独站出来发号施令,就像是一个过客一样,他在耐心的等待着。
因此,面对尹博的“悄然”离开,“白板”樊瞳才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至此,横跨三总部特情部门的精英们已经整合在了一个新的组织框架之下,名为《密约九连环》的特情战队将在未来的战斗中凝聚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并且发挥出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他们是:
第一环:“影子”班伯(国安)
第二环:“御使”史吏(总政)
第三环:“书童”童谦(总参)
第四环:“碎瓷”裴佩(国安)
第五环:“白板”樊瞳(总政)
第六环:“蜂鸟”杰森.潘(总参)
第七环:“樯燕”倪南(国安)
第八环:”画中人”齐骥(总政)
第九环:“坏小子”科林.维尼(总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