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2
巴黎1区 杜伊乐丽花园附近
17:10 (00:10)
缓起缓落的路面呈现出波浪状,里出外进的街巷构成了拢音墙,胎躁的尖利和着引擎的混响,起起伏伏时短时长,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声浪,时而悦耳时而粗犷,时而高亢时而跌宕,戏剧性的渲染出一道既紧张又诡异的景象。
被烟草熏得有些发黄的手指灵活的拨动着舵轮和排档,把这辆大头鞋一样的雷诺开得犹如f1赛艇一样,“烟鬼”冉让紧绷着脸,把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路况上,就见他一会儿急停一会儿转弯,短而窄的车身在街头巷口间疾进飘移顿挫流畅,真与外星球来的变形金刚有那么几分相仿。
虽然,“烟鬼”把车技施展的有型有款,“大头鞋”也把性能表现得有模有样,但是,在他的身前身后却始终不见飙车的对象,这不免让人心存费解随意猜想,喔,是他被对手远远的抛在了脑后?还是他慌不择路的追错了方向?
像是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这时候刚刚冲过了一个巷口的冉让,突然眉头紧锁眼中现出迷茫,一种匪夷所思的神情随即挂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脚下猛一用力,疾速穿行中的“大头鞋”便戛然停在了小街的正中央。
就见他闭目垂睑,侧耳朝向窗外,凝神倾听起来。原来,冉让始终追寻着的不是如他一般狂野疾驰的车辆,而是一种特殊的声响,那声音混杂在车行的噪音中间,虽不是十分的清晰却也是节奏铿锵激跃昂扬。
冉让略微停顿了一下,即刻便从纷乱的声源当中捕捉到了那串疾走穿行的脚步声,从声音里他能够感受到奔跑者跃起和跳下时的轻盈,甚至还能够从中想象到那人腾身滞空时的身影。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双褐色胶底黑色帆布面的轻便跑鞋来,还有那一双穿着白色棉袜像弹簧般柔韧有力的脚踝。于是,他禁不住赞了句:哦,这个家伙,他还真的有两下子啊!
冉让按下了心头的默想,抖了抖精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劲的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喉咙,甩头把堵着嗓子的一口粘痰吐出了窗外,跟着,便挂倒档踩油门,迫使“大头鞋”急速倒行了五六米之后,接着便一头扎进了巷子口。
这时,头顶上传来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既清晰又响亮,好像键盘手击打出来的节奏,冉让心中有谱,他知道那是轻便的胶鞋底踏在铁皮屋顶上发出的特有声响,这一刻,那声音听起来竟犹如马赛曲一般的嘹亮,每一声都撞击着冉让的胸膛,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欲望。他止不住的在想,这是炫耀?还是较量?
冉让忽然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鞭策着,浑身的热血沸腾起来,它们汹涌着直奔脑袋顶上不停的冲撞,他的心也开始变得亢奋,手上即刻充满了力量,而油门的踏板也因此被他踩得更加的踏实了一些。
其实,“大头鞋”的优势并不在速度上,但它操控的可靠性却使它在这片狭街窄巷当中穿梭的跟奔跑中灵活的兔子相仿,无论是急停折返,还是掉头转弯,甚至,当把这些动作捏合在一起的时候,它也能做得一气呵成连贯流畅。此刻的这只“大头鞋”就跟一头发了情的驴子一样,它尥着蹶子撒着欢儿,翻着蹄儿亮着掌儿的一路直奔下去,激动得难以自制。
说到“跑酷”很自然就会联想到“轻功”,这二者之间的共同点极其清楚,它们都体现在一个“快”字上,但它们的区别也同样明显,就像红心黑桃两张牌清晰的摆在眼前,即一个张扬一个内敛,一个犹如锣鼓喧天,一个则似微风扑面。所以,冉让追来追去都只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孤单寂寞的好似天马行空一般,隐隐的折射着这场追逐的艰难。
从13区追到1区,全靠着冉让和他的这辆“大头鞋”,但是,当一深入到卢浮宫附近的老街旧巷里的时候,冉让就不得不从领路人的角色退居为追随者的身份了,因为,高来高去的“跑酷”高手已经粉墨登场了。
原来,跳下了冉让的“大头鞋”之后,皮埃尔便一路蹿房越脊的奔着目标急追而去,在他的脚下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像鼓老儿手中的键子,一路敲打着急促的鼓点儿,引导着冉让在杜伊乐丽花园外的街巷中穿行。这是皮埃尔第一次在同事面前施展自己的“跑酷”绝技,更是他以国家情报局准情报人员的身份追踪目标的处女秀,为了答谢“探长”阿兰的知遇之恩,皮埃尔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以求博得老板的好感,从而能够让自己尽快跻身于国家情报局正式特工的行列,为此,他不惜孤注一掷。
在皮埃尔这粒金子被“探长”阿兰.杜瓦尔发现之前,他还只是咖啡馆里的一名临时侍者,每天领取小时工的微薄薪筹,希望契此帮他完成余下的大学课程。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结识了国家情报局的高人,“探长”阿兰,并且开始兼职做起了收集情报的密探。
皮埃尔的“活儿”干得很出色,没过多久,他的卓越表现就深深的打动了“探长”阿兰,所以,不等他把大学念完,阿兰便将“侍者”悄悄的纳入了自己的麾下,成为他秘密行动的杀手锏。
皮埃尔的优势在于他能够很好的掩饰自己,他的学生外表以及他的平民气质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好感,迫使人们不由自主的放松警惕,进而敞开心扉不加防范。但他自身的强势却在单纯的掩护下得以藏匿起来,不到时候绝不轻易的显现。正如他的“跑酷”特长一样,也只有遇到今天的这种情况他才会展露出来,但就这一手足而言,已经足以让他的新搭档“烟鬼”冉让惊艳不已的了。
“探长”碍于“侍者”的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所以没有直接把他调入到人人艳羡的国家情报局,而是暂时把他放到了13区的警局里,旨在让他好好的历练一番,为此,他还特意安排了13区警局里的资深老干探“烟鬼”冉让做他的搭档,好让这个警界的“老混混”好好的折磨一下这个年轻人,也好借机看一看,这个皮埃尔到底是根横踢不断竖踩不烂的门槛?还是扇风吹不透雨打不朽的门板。所以,当他接到“学者”埃德蒙.兰斯的通风报信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侍者”和“烟鬼”这对搭档,“烟鬼”自然只是个陪衬,他真正想要一试身手的却是“侍者”,于是,他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给了这个年轻人。
皮埃尔的身材不算高并且很瘦,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扁平的胸肌被下缘的线条清晰的勾勒出两个倒梯形的轮廓来,这是最难成型的肌肉,比起六粒装的腹肌来还难练成。它必须是在减重的同时还要加大运动量才能形成,因为,通常负重越大,肌肉的纤维就会越粗壮,外观就会变得越厚重,如果想使之相反,就只有减少食物摄入这一条路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在大运动量下饿肚子,那滋味儿可想而知啦!所以,这不是常人可以达到的境界。
“跑酷”不仅需要速度,而且还需要力量,但同时更要降低重量。“跑酷”者在楼道门廊中折返急转需快如闪电,在楼顶屋檐上窜蹦跳跃要爆发力惊人,尤其在两房之间腾空飞跃时则必须身轻似燕,皮埃尔掩在他时尚潮装之内的精瘦强健之躯恰恰满足了这苛刻的几点,所以,当他施展开奔跑跳跃和腾空之术的时候,他的内心里是充满了自信的,不错,年轻的皮埃尔因为踌躇满志而让他勇气倍增。
从一开始翻身上墙的那一刻起,皮埃尔的身份就发生了变化,他把自己从一个警探转变成了一个职业的“跑酷”高手,所以,令人炫目的高难动作里难免不带有几分表演的成分,这让透过车窗盯着他看的冉让不由得啧啧称赞,而争强好胜之心也由此而生,与之较量一番的冲动折磨着冉让,但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看着皮埃尔把首轮秀表演完。因为,没有皮埃尔的指引,冉让不知道所以然。
就见皮埃尔借着腾空之力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横身旋转动作,然后探出双臂反手抓住了墙头,跟着双腿上举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轻松的越过了墙头。紧接着,他便穿门破窗的蹿上了屋顶,跟着,一串急促的助跑来到了屋檐,马上又借着助力使出一个空手翻,玩儿出一个高空降落来,从六米高度上轻盈的落下地来,接下来一又是一个tic-tac避开了脚下的障碍,继续奔着下一个巷口冲去。仅这几个动作就帮他越过了半个街区,而冉让则需驾着他的“大头鞋”走街串巷的绕上好一阵子了。
然而,皮埃尔的“跑酷”技艺并没有在眼下的追逐当中发挥到极致,这是与这项技能的内在因素密切相关的,这也正是它与“轻功”存在的本质上的不同。“轻功”是中国武术的一种,是模拟搏杀的技艺,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与假象之敌进行的较量。而“跑酷”模拟的则是逃脱,它的每一个技法都是以甩掉追踪之敌而设计的,所以,它尊崇的原则是自由,方向自由、路线自由、手法自由,他可以借助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因势利导随机应变的调整自己的跑动方案,只要能够逃脱追逐便是胜者!因此,他是追逃中的主动方,决定着追逐的方向。
但是,皮埃尔现在扮演的角色却不是个脱逃者,相反,他是个追逐者。因此,他必须紧盯着前方的追逐信号,一步不落的跟定对手,伺机超越封堵住对手的去路,这样才算得上是取得了胜利,于是,皮埃尔的自由因此被限制了,他的主动权易手,预判的前端性被剥夺了。所以,他的动作总是比对手要晚上半拍,如此一来,能够跟上对手的节奏就已经很不错了,若要再想超越可就难上加难了。新手上路的皮埃尔咬牙坚持着,年轻充沛的体力和初生之犊的勇气让他一时没有感到半点的挫折,相反却给了他志在必得的刺激,皮埃尔跑得越来越好了,他的心念和动作愈发变得协调,“跑酷”者的状态渐入佳境了。
如果说后面追的辛苦,那么前面逃的可就更加的艰难了。从13区开往1区的地铁车厢里,“中间人”在不长的车程当中,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某种威胁正在迫近。这是种很奇特的现象,如果深究其中原因的话,的确很难简简单单的说清楚,唯一靠谱的解释就是,这全赖于他常年特情工作的自然养成,就像是一条老寒腿,又好比是一道旧伤疤,每逢阴天下雨都会提前有所反应,有什么道理可以解释得清楚吗?暂时还没有,但“中间人”就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这隐隐藏在周围的危险。
所以,当车一到站,车厢门一打开,借着卡位之利,“中间人”便像只笼中鸟一样的飞了出去。他使出的神行之法在拥挤的地铁站中极其适用,虽然比肩接踵的人群限制了速度,但依靠着收腹缩骨之术,“中间人”却能够在人丛里自由穿行,好像空气一样的透过人缝儿,眨眼间便挤出了地铁站。
脚一触到地面“中间人”的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他知道,只要是脚踏实地就如“甲马”在身,无论是谁没个三两下子是别想靠前的。看看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唐笛”所托谍情还没有传达给“大师”本人,若是拖延下去,恐怕会贻误战机的。这二者原因加在一起,令“中间人”不免心急如焚起来,就见他一抹身,便上了一辆刚好擦身而过的公交车,投了车资之后便顺着车厢朝车尾走去,那里刚好有几个空着的位子。然而,“中间人”看中的不是空位,而是空位旁的车窗,那里是他的下车通道。
就在“中间人”刚一落座的当口,在马路对面的另一个地铁出口处刚巧钻出一个人来,那人不是依靠“瘦身”术而是借着地利之便几乎脚跟脚的出了地铁站,他刚巧透过车窗看见了正要离去的目标。于是随手招来了一辆计程车,一哈腰便钻了进去,计程车在前方路口上拐了个弯,依照公交线路,很快便绕道赶了上去。
当公交车驶近卢浮宫附近的杜伊乐丽花园时,“中间人”不等车停靠站便越窗而走了,他快步穿过了街道来到把角的一家小书店前停下脚,借着橱窗的反光观察身后的情况。“中间人”的心中有一点点紧张,不是害怕自己被跟踪,而是为没有及时的发现跟踪者而感到心虚。他确信自己被某个有心人看住了,而那个人…他,此刻究竟是躲在哪儿呢?
“中间人”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去,这是个危险的举动,他对这家店的地理构成非常陌生,一但被堵在里面那可就是自投罗网啊!“中间人”非是不懂得其中的利害,但他非要这么做不可,因为,如果不冒险引出那个阴险的跟踪者,一但把他引到了跟“大师”接头的地点,那可就糟了!“中间人”边往里走边仔细观察着小店的布局,心说:至少,它该有个进货出货的后门才对啊!
果然,他在书店的尽头发现了一扇小门,那是个进门时看不到的死角,被一排排的书架遮挡着,“中间人”在小门的旁边站定,甩头朝着店门口望去,透过玻璃窗他没有看到任何跟踪而至的人影,他忍不住在心头暗自问道: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觉吗?不会!稍等个三五分钟看看再说。
“中间人”沉下心来,他左翻翻右看看,在书架间徘徊起来,但注意力始终关注着街面上,但是,二分钟过去了,仍不见有人走进来,而玻璃窗外的街面上也不见有可疑的行人驻足,“中间人”等得心慌,一时没了主张。可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身后的小门里窸窸窣窣的传来了一丝可疑的声响,一种超自然的反应立时在“中间人”的心头引起的反响,他意识到了天敌已在不知不觉当中抄了自己的后路。
一场真正的追逐就是从这里正式拉开序幕的,“中间人”始终都没有发现追踪者的身影,直到皮埃尔的加入才使得这一场速度的较量有了名义上的对手,但真正的猎手却始终都躲在幕后,甚至连“中间人”这样的高手都难以见到他的真面目。所以,这不能不说是场巅峰角逐。如果,以“中间人”的老辣仍就感觉自己如堕五里雾中,那么还有什么样的人物堪与那位神秘的追逐者对阵交手呢?难道,是老迈的“大师”吗?哦,但愿不要陷那老人于如此境地啊!“中间人”无奈的想着,他暗自打定了主意。
是的,这是个超一流的追踪者,是个特立独行的反间老手,是个神秘莫测的特情专家,是迄今为止少数几个顶级谍首之一。由这几个人组成的团队,是一个号称“无间走天下,黑幕任我行”的组织,是一个威震谍海的超级联盟,只有这个组织的成员才有资格拥有这样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