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苦头吗?醉鬼!你是这码头上的警卫,作为看船人你不知道自己的雇主都是谁吗?你想让我砸了你的饭碗吗?”
中井一连声的讯问让渡边略微的清醒了一些,他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哦,宽额突颧窄颊颌尖,生就的就是一张犬科动物的脸,再加上他那一头蓬松又卷曲的长发,活脱脱就是一只托生人形的狼犬!渡边的酒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紧贴在他脖子上的冰冷枪管让他连想起了狼人那嗜血的利齿。
“我想…啊!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想,请您让我…想一想。”
渡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他不想因为回答不上问题而让这个“生物”伤害到自己。中井抬起枪管来,重重的在渡边的肩头上面敲了敲,枪管碰到了锁骨疼得渡边瓷牙咧嘴的不敢出声抗议。
“那你就好好的想一想吧!你这个动不动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家伙。不过,你可别耽误太长的时间,我的耐性等不了那么久,现在你就告诉我,云之丸号的船主是什么人?”
“是,是吕…吕博为,先生。”
痛楚是最好的清醒剂,那支枪管的重击此刻就是最好的良药,渡边很快便答出了第一个问题。中井脸上的凶相褪了少许,他扬起枪管来扛在了自己的肩上,眼神平静的盯着渡边端详了片刻,像是在咀嚼又像是在回味,然后他突然问道:
“他,这个吕博为...是个什么人?”
“是…是个美国人,华…华裔美国人。”
渡边的话让中井的眼光一冷,他仿佛预见到了什么似的,紧跟着又追问了一句:
“他的职业?他是做什么的?”
此刻,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渡边,完全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当中井盯着他走心思的时候,渡边也在想:看呐,浅驼色的风衣加上松垮的领带,肥大的裤子以及轻便的休闲鞋。渡边在心里暗自说道:通常打探别人隐私,密捕抓人的警探都是这副德行,哦,难怪这家伙这么穷凶极恶的,原来,他是个条子呀!这种人可是得罪不起的呀!想到这里的时候,渡边觉得有些后怕。于是,他开始小心翼翼的配合,集中精力对答如流起来。
“是个医生,是个很有名的医生,一个中医大夫。”
中井的脸上出人意料的现出喜色,似乎渡边的话让狼人嗅到了一丝血腥的气味。
“他在哪家医院?距离这里远不远?”
“他有一家自己的诊所,应该不算远,本来这港城也不算大。”
“哪家诊所?他的诊所叫什么名字?”
“仙谢寿,仙谢寿中医诊所。”
刚刚得到的这份讯息没让中井感到兴奋,反而让他极度的恐惧起来。不错,今天从几方面凑到一起的消息,竟然出人意料的联系在了一起,这的的确确是他没有想到的。起初那个仅仅是引起他兴趣的中医大夫反与那个中国大陆来的不速之客发生了关联,随后半路里又杀出来个女强人来却把这份怀疑完全的挑明了,这三个看似不相干的人竟然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而这在条线的末梢上却拴着自己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船港里的一只小船。
这对于专事情报打探的“孤狼”来说,可是做梦都碰不上的好事呀!他想:今天这事,若不是上天垂怜掉下块柿饼子来刚巧砸在自己的头上,那就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专门设下的圈套,而今这世上就算全部的好运都加起来也不及一个晚上的噩运多,谁会轻易的相信这不是一个给他“孤狼”精心准备的陷阱呢?
疑虑重重的中井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他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的踱起了步子,猎枪被他横担在了肩头,却把两只手分别架在了猎枪的枪管和枪杆上,这让他看上去就更像是一只耷拉着两只爪子的大灰狼了。
中井搞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么巧,一艘被他偶然发现的可疑小艇,却偏偏就跟一个中国医生产生了联系,从而把这条开放的线结成了一个封闭的环。是这个世界上的中国人太多了?还是自己对中国人的疑心太重了?或许,是跟中国人结下的梁子太深了!中井再一次扬起了他的下颌,跟着用力的甩了下头。他自问道:这会是那个中医大夫和那个中国游客秘密逃走的通道吗?
坐在一旁的渡边不无忧虑的盯着不停在自己眼前晃动的狼影,担心那支上了膛的猎枪会不会再一次的指向自己,他很后悔自己把那家伙拿出来壮胆,要知道会是这样,嗨!其实,就算真的有人来偷船,他也没胆子开枪的,那玩意儿对他来说只是个摆设,为了震慑一下比自己还要胆小的贼罢了,那干嘛还把子弹装上去呢?真是的,你这个白痴!
渡边心惊胆战的忍着,来来回回的躲避着那支枪的乌黑的枪口,他觉得今晚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他开始期待着:那位要出海的吕大夫赶紧的派他的子侄来取船吧!那样一来,就能够把这头暴躁的狼给引开了。于是,他开始琢磨起这个不速之客半夜三更跑来游船码头上来的原因了。他是冲着“云之丸”来的吗?它贩毒了还是走私了?没道理呀!渡边想,“云之丸”停泊在这里已经有三二个月了,根本就没见它真正的出过一次海,它怎么会?那么,就是针对吕博为的啦?这就更是荒谬!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吕博为这个人嘛!不然他干嘛跟我打听那么多呢?咦?这匪夷所思的家伙,莫非…他是趁火打劫的匪徒?
嗨!管他呢!就算打劫,他打的也是拥有别墅游艇的富人,与我一个看船的何干?不如,就此转移他的视线,先保全了自己再说吧!谁叫咱是穷人呢?渡边的想法一出,便不再感觉遗憾。纵然是受过人家的许多恩惠,在此刻也全都抛诸脑后了。
“呃!先…先生。”
渡边破天荒的主动开口了,但是,他的话没能引起中井的太多关注,相反,有的却都是厌恶。中井把视线从地板上抬升一格,目光冷冷的盯着渡边,那眼神冷的几乎能把渡边冻结在椅子上了。渡边感觉浑身发紧,舌头僵硬得有一点使不上劲,但是为了脱困,他仍旧坚持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先生,如果…呵呵!假如,您是在为云之丸感觉困惑的话…”
“怎么样?”
机敏的中井从渡边的神态当中窥到了一丝端倪,他半是恐吓半是鼓励的追问了一句。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不受待见,也让渡边感到无比的兴奋,因为他觉得除此之外已经无路可走了。就见他从椅子上欠起身,半是谄媚半是殷勤的说道:
“吕博为马上就会派人来取船,就…就是那条云之丸号,呵呵!他说好今夜要出海的…”
嘣!话未说完,渡边就像一只垃圾袋似的飞身跌进了角落里,咔嚓!木椅断裂,像遭了雷劈一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无论是渡边还是中井都对眼前的情形没有预感,因此,事过之后,踢人的和被踢的都呆若木鸡的呆在那里,仿佛眼前的局面不是他们一手造成似的。
找不到出口的怒火导致了眼前的这一结果,中井深深的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他想,如果渡边真的被自己的这记窝心脚给踢死了,那他接下来的戏可就没法演了,要知道,他真的是应该感谢这个看船人的,如果没有他,就算上天想要恩赐于他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送信人,但是怒火还是忍不住要发泄出去的,否则。孤狼”就会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中井健一是个什么人,那是中情局里首屈一指的侦探,他所作出的贡献是中情局几代特工都享用不尽的。当年,南联盟的总统米洛舍维奇因为得罪了美国而惹了塌天大祸,一个好端端的国家因此被拆成了好几个。于是,亡国的总统想要遵循着中国的那句老话,叫作“小隐于市大隐于国”但是,他的这个美梦也很快就破灭了。搅了米洛舍维奇好梦的就是这匹“孤狼”,勤奋的中井健一不辞辛劳,他的鼻子嗅遍了整个萨拉热窝城,终于,在当地人的帮助之下抓到了米洛,替美国除去了心腹大患。否则,美国人怎么敢放心大胆的兵发中东,同时对伊拉克和阿富汗动手呢?这不能不说是中井的功勋。
但是,中井的倒霉也是缘于他的机敏,本.拉登是美国在中东施展武力的最佳借口,9.11让美国成了全世界都同情的受害者,所以,让本.拉登活着是美国全球利益的需要,不到时候,他就不能死。而中井的执著干扰了美国的国策,不解其中味的他偏要跟大尾巴鹰似的硬充能耐耿,发誓不找出本.拉登的藏身处就誓不为人。由此,他招致了当权人物的反感,很快便将他列入了不受欢迎的黑名单。其实,中井还真的是第一个摸清了拉登去处的人,只是他的情报发掘的非常不是时候,于是,归隐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被迫退出了中情局的中井真的成了一匹“孤狼”,但委身于警事厅的中井却一刻也没有放弃他重返中情局的梦想,他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逮着一个大便宜,好奉献给昔日的主上,作为自己复出的见面礼。而今天的这个俏档儿就好像是上天特意为他安排好的,但是,吃过一回亏的中井不再像从前那么的莽撞,他对这局面既是欣喜又是起疑,因此,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看着从角落里挣扎着爬起来的看船人,中井忽然心生一计,他偷偷的笑了笑,暗想道:不如,调集全部的警力埋伏在这码头的周围,一有动静就以偷船的名义先把那个吕博为逮进监狱,只要是到了里面,一切就都变得好办多了。到时候,我再细细的审理,秘密的查办,如果是条大鱼,就顺势起竿,连同那个中国大陆来的游客一起拿办,如果是个陷阱,转手丢给警局,让那些倒霉蛋们自己处理算了。
想到这里,中井慢慢的踱向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渡边,脸上的狰狞比狼还恐怖。渡边退缩到了墙角里,在“孤狼”恶狠狠的眼神里龟缩成了一团。中井把那只双筒猎枪夹在了腋下,俯下身去凑近了渡边的耳边,低声的耳语起来。瑟瑟发抖的看船人渐渐的恢复了阳气,他频频的点着头,挤出了一脸的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