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能怎样呢?怕也没用啊!除非…你能在场。”
“我正是此意,但是,话要说个明白,我可不是非要跟你去的,要不要我跟你去,全凭你定。”
其实,朱峰等的就是贺江的这句话,所以,听了贺江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机会来了。但他也没有急于表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来,相反,却是很滑头的借机激了贺江一把。
他心想:但愿这招儿管用,只要他心动肯带上我一起去,那么,我就有机会再度下手了!但是, 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他不杀我已是厚道了,怎么还能指望他会邀虎同行与狼为伴呢?只是…除此之外他还能找到别的帮手吗?他难道不知道山口组在此地的势力吗?只可惜,这一回又把自己赌上去啦!能否如愿全凭天命吧!
朱峰万般无奈之中只好将自己重新置于险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拿性命做投资的生意,对于所有的职业杀手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一生选取。
贺江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朱峰的请求,就见他探出长臂伸出大手,让躺在床上的朱峰借了下力量。但是,朱峰猛一挺身却没能鱼跃起来,扎着绷带的那条伤腿制约了他的行动,于是,他只好抓紧了贺江的手,从床的中央出溜到了床沿儿,这才吃力的站了起来,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了异常痛苦的表情,黄豆粒大小的汗珠立时挂在了他的额头上。
“如果不行,就别勉强,我的事我自己扛。”
看着朱峰苦不堪言的样子,贺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诚恳的客套了几句。不想,他的这番话却给了朱峰一个向他伸手要枪的机会,这让贺江不知是该赞还是该贬,心说:这个家伙总是这样,见个缝儿他就会想着要下个蛋,真不知道他是聪明呢?还是贪婪。就听朱峰咬紧牙关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
“别那么多废话,过去那么多年,你有见我朱峰说过不行的时候?只要手里有枪,不管多难的事你也犯不着慌。对了,你带着趁手的家伙没?赶紧给我两件,不然,到时候可别说我帮不上你。”
贺江犹豫了一下,往上耸了耸背后的背囊,婉转的说道:
“不急,你连走路都还不稳,再增加负重你还能行?若是靠我背着你走,那你真的就别勉强了,我带着你干吗?一个累赘?”
朱峰了解贺江话里的意思,所以,也不勉强,能争取到跟随前往的机会已经很难得了,至于机会吗?路上再想,于是讥讽道:
“哼哼!你这几年和尚可没白当啊,也学会耍滑头了?不给就不给,说那么多咸的淡的干吗?不就是不信任我呗!得了,啥时用着我就说句话,不过,没枪我是帮不了你的。”
贺江宽厚的笑了笑,随即,若有所思的说道:
“呵呵!到时候会有你的,不过,最好还是用不上枪才好。我不想,贺海…”
朱峰当即抓住了机会,就见他伶牙俐齿的反击道:
“嘿嘿!自私的家伙,论兄弟还是你们亲哦!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贺字来。我算干吗的?没关系的,我会替你挡子弹的,嘿嘿!谁教你刚刚救了我呢?”
一想到贺海,贺江突然把脸色一沉,他看了眼腕表,随后说道:
“好啦!闲言少叙吧!我们得走了。我可不想让贺海久等,他这么肯定的说要见我,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处理不了的大事情,不然,他不会让我公开露面的。”
朱峰听了,眼中有一道阴影闪过,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咬紧了牙关双手提了提那支宽而沉的腰带,便带头朝着房门走去了。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外
大久保安泰很震怒,不然他绝不会在这个时辰外出,从不完全统计倒的数字上看,他的手下总共死了六个重伤十个,而轻伤的则是不计其数,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让人家白白骗了“撒旦的礼物”不说,还折损了这么多的弟兄,这要是不把那个可恶的家伙给生擒活拿了,他是没法儿跟帮派的老大们交待的。
“混蛋!混蛋!”
大久保大声的吵吵着,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看见两只白色包边儿的三接头皮鞋在街面上来回的移动,仿佛公路上的冤死鬼阴魂不散,死守在车祸现场上寻衅报仇似的。这是大久保的典型装束,一双白边儿黑皮鞋和一顶白沿儿黑草帽,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身下衣里衣外全是一水儿的黑色,常年都跟服丧似的,从不改变,就连结婚那天他也是这副装扮。
心理黑暗呐!这个人很黑暗的!警视厅里的扫黑专家专门分析过大久保的穿戴,得出来的结论却是,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心理疾患。但是,莫名其妙的是,这个黑帮头子却从来也没有把柄落在警视厅的手里。所以,直到现在,这个杀人如麻的冷血动物竟然一次案底都没有。其实,貌似大咧的大久保安泰实则是个非常谨慎和小心的人,他对违法的勾当从来都是只发号施令却从不亲自染指,然而这一回,他可是没办法再躲在幕后了。
“北脸”朱峰已经快把他给逼疯了。为此,他亲自出马,调集了属下六十几号人,配齐了长短枪,沿着军港两侧尽数撒出,每个路口每条街道都有他的人。大久保发誓要在警方干预之前,倾尽全力找出“北脸”朱峰和那个就走他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绝不能拖过天亮之前。
一通忙活之后,那双白边儿黑鞋终于在街角上的一家小酒馆儿门前停了下来,廊前的纸糊灯笼终于照亮了大久保安泰的脸,不知是灯笼的颜色还是之前喝的酒劲未散,总之,大久保的面色好似猪肝相仿,紫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掉下色来,这表明他的血沉浓度已经逼近了极限。
手下人忙不迭的从店里搬出桌椅,沿着铺面摆在了街边,接着老板娘一路小跑的出来招待,小菜儿清酒的一通忙活之后,总算吃食和碗筷全都摆齐了。大久保往一把小木椅上一坐,立时压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来,他把眼一闭嘴一撇,静等起黑帮小弟的消息来。其实,他并不打算吃什么,当然,他也吃不下什么,照眼下这情形看,他能干的也就是闭目养神,否则,他的血压会催动水银柱迫空而出的。
先前,他曾到过台湾,知道有“北脸”朱峰这么个人,了解他是个有些手段的职业杀手,于是心底里的印象还算不错,暗自记下名字,为的是哪天寻仇杀人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但是,对于朱峰与政治人物过从甚密的口碑他却并不感冒,担心因为目标太大或是太容易招惹是非而没敢利用。所以,一来二去的也就把这个人给忘了,甚至连朱峰主动登门跟他买“撒旦的礼物”时,他都没有跟过去那个杀手的印象对上号,当然,这也跟那瓶“撂倒驴”的作用有关,直到他发了货对方赖了帐之后,他才想起这个人想起这码事,他后悔,原本,这个亏是可以避免的。
大久保安泰的气性很大,只要他觉得某人让他感觉不爽,他就一定要报复,而且,不依不饶逮住蛤蟆能攥出尿来。他还很小性儿,不认同吃小亏占大便宜的道理, 通常他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哪怕吃一丁点儿的亏也不行。其实钱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脸面,大久保的脸皮儿薄,所以丢不起人,可偏偏这一回,他的人丢大了。
他等来的第一通电话是手下人接的,算不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消息,但是,报告表明,小弟们的努力还是很有成效的。他们通过一个摆夜摊儿的小贩了解到,两个外形奇伟的男子从他的摊儿上买了些吃食,从他们离开的方向推断应该是去了不远处的一处夜店区,现在,两个小组的弟兄已经在那个区域里挨门挨户的查问了。
大久保安泰用鼻子轻轻的哼了哼,算是表明他已经了解全部的内容了,却没有下达任何新的指示。手下人也不敢多问,挂了电话之后便远远的避开了。大家都担心自己的一点什么举动就会惹翻了老大,那可是吃不了得兜着走的麻烦呐!于是,本来就像是服丧一样的氛围,而今渲染的就跟真的出殡一个样了。
第二通电话来时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手下人在接通电话的时候尽量的把那一头说话人的语气展现在自己的表情上,以便让自己的老大能够了解到,事态已经朝着好的一面发展了。有一小组的弟兄在一家小客栈的门外发现了滴滴沥沥的血迹,据前台的值班经理描述,受伤的人刚刚住进了这家小客栈,并且外形和长相与要找的那两个人非常相像。
大久保安泰没有显出一丝的喜悦之色,他还是那么阴沉着脸闭眼坐着,刚刚传来的好消息没能让他节哀顺便,反而使他更加的急躁起来。因为,那两个杀了他六个弟兄的人竟然没有逃走,他们胆大到住进了他地盘里的小客栈。靠!这不是扇完我耳刮子之后还嫌不解气,改用鞋底抽我的脸吗?今天若是放跑了你…哼!大久保气得竟然小声的哼起歌儿来了,那曲调听上去很熟悉,但就是没人能记得起。手下的人们退得更远了,他们知道丧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三通电话才真正的传来了好消息,电话那一头的人几乎快要喊破嗓子了,连闭着眼的大久保都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找到啦!就是这两个人!”
大久保闻听立时睁开了二目,兴奋的小眼睛里神奇的闪过一道绿光来。就见他一伸手,跟着把二郎腿一翘,并没有马上起身的意思。最有眼力价儿的一个家伙立时将那顶白边儿的黑礼帽递了过去,就见大久保单手掐过帽沿儿,接着翻手扣在了手背上,跟着手臂一扬,那顶礼帽就像是有了灵性一样,折着跟头一路翻上了肩头,就见他轻巧的一抖肩膀,那顶礼帽便凌空翻上了大久保的额头。
好!众喽啰齐声称赞,大久保也自觉地好不得意,就听他罕见的问道:
“人呢?”
接电话的手下赶忙答道:“正朝这里来。”
大久保难得的把笑容挤上了眼角,追问了一句:“几时能到?”
接电话的手下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还不确定。”
笑容开始在大久保的脸上冻结,他不耐烦的问道:“这么近的路还…不确定?”
“是的,那两个人正朝这个方向来呢,可…可是,还…还没抓住他们呢!”
大久保像只弹簧一样的从小木椅上一跃而起,但不等他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在那个家伙的脸上,从他正前方的街角上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很显然,他的手下只是找到了那两个带给他奇耻大辱的人,却还没有制服他们。大久保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跌坐在小木椅上,他垂头丧气的重新闭上眼,扬起他刚刚玩儿过帽子戏法儿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来,朝着枪响的方向指了指,随即便默不作声了。
手下人像接了圣旨一样,立时一窝峰的朝着街角奔去,他们懂得,大久保安泰真的怒了。因为枪响了,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在警方赶来之前,让那两个可恶家伙的尸体上布满筛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