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6
t市开往b市的城际高铁列车上
09:25
一路向北行进的高速列车在高高的桥架上面风驰电掣般的飞奔着,车身在整齐的农田里投下了一道快速移动的影子,远远看去它就像是一只大蟒在田野里游动。朝阳透过车窗直射进来,没遮没挡的照亮了安静的车厢,如同点亮了通明的灯火相仿。此刻,阳光打在旅客的身上酥酥暖暖的,多数人都慵懒的闭上了眼睛,惬意的享受着早春微寒中的温暖,有如在沙滩上晒着日光浴的游客一样。
就在这时,高架桥跨过了一条青石漫堤的运河,接着便沿着河岸转过了一个很大的弯道,改朝东北方向行驶了,这时候的列车仿佛突然间收缩了身影,变身成一支笔直而修长的箭,它迎着阳光带着诡异和神秘凌空射了远方。
骤然处在背阴里的车厢一下子黯淡下来,一直紧盯着桌案上那杯咖啡的申尘猛然收回了目光,他惊觉到那杯咖啡的色度不知何故的加深了,这使得那只普通的杯子看来就跟一口深井一样,正幽幽的散发出诡异的光来。申尘感觉此刻从商苑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那眼深井当中发出的,他一步一步的把自己朝着深不见底的井口里拉。
“那年轻人虽然没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供参考,但他倒是提起过一个名叫北岛野的人,我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个人的背景很是复杂,基本可以肯定他跟中情局有关系,此人近期造访了泉井集团的总部,还会晤了‘关白’本人,不知道,这个情况你了解多少?”
商苑的话让申尘的心微微的一震,他的确在香港的高层会议上见过北岛,并且,他们还将成为“大便小利”在中国区的合作伙伴,申尘想:如果矢口否认,那么将来该如何替自己圆谎呢?可是,一旦坦诚相告的话,恐怕会危及自己今后的行动计划啊!申尘一时为难起来。
申尘对商苑突然向自己打听北岛这件事心生不爽,他想:很明显这是一种试探,虽然测试的方法中有欲擒故纵这一项,可是用在内部就显得有一点嚣张,这跟诱导他人泄密没有什么两样。申尘不由得恼火起来,嗨!伙计,你的手伸得有些过长了吧!难道?国安就没有独立行动的权力吗?
申尘的抱怨一点也不为过,作为特组织情体系里面规模最大的单位,国安局无疑是采取隐秘行动最多的一个。事实上正如申尘所想,国安有很多正在实施中的行动,而这些对上对下都是秘而不宣的,正所谓兵不厌诈,如果事事都请示时时都汇报,那如何能够跟得上瞬息万变的谍战节奏?况且,多一个人知情就多一个泄露的环节,申尘想:
老弟,你不是个新手啊!你这么做是在把我往墙角里逼呀!莫非,你是想染指国安局的…
申尘不敢再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想下去了,一方面他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羞愧,同时,他也预感到了正在步步进逼的危险,他想:一旦,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被迫下野的话,那个策划了许久的“潜水泵”计划恐怕就要半途而废了,相比起这个计划来,眼前的任何委屈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啦!
一想到这些,申尘的心里陡然一亮,顿觉纠结已解困惑全清,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平稳而清晰的说道:
“这个人很快就是我的同事了,我们将携手开创“大便小利”在中国的事业,有理由相信,在未来的五年中,这家连锁店就能在便利店零售市场中占据三成,并且,还可以实现不低于10%的纯利水平,足以支撑迅速扩张的势头。”
申尘似乎是从电话听到了另一头传来的叹息声,他仿佛看见了商苑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如释重负的神情,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欣慰,暗忖:是啊!时时关注一下内部的纯洁也是反间局的工作嘛!应该多配合他们才是呀!于是,他接着滔滔不绝的说道:
“当然,扩张是他的事情,我只保证整体赢利就行了,要知道,话是这么说,可真干起来你才会发现,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几年以前,那些大名鼎鼎的国际品牌店都争先恐后落户中国,这种情形早已不见了,眼下,它们正亟不可待的退出中国,虽然,这种形势让收购变得简单,却让赚钱变得越来越难…”
申尘津津乐道的说起了零售业的发展现状,就像是在跟业内同行探讨生意经一样,其实,他是想尽量多的占有通话时间,以免商苑提出更多的问题来,因为商苑与谈闻不同,虽然他们同属于新锐派的领导人,但在未上位之前他总是会急于干成些什么,以便证明自己的能力。
顶着阳光疾驰的高速列车在三位数的速度上面不断攀升着,要跑完从t市到 b 市的这一百二十公里全程,它的最多用时也不会超过三十分钟,对于商务出行的人来说,这点时间刚好够得上喝一杯咖啡的休闲,已经要了一杯咖啡的申尘却没有闲暇满足这一心愿,他只能心不在焉的盯着咖啡上冒出的热气一点一点的飘散。
在最初的时段里,申尘的注意力全都耗费在一通电话上了,而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他还不能确定商苑究竟会提出哪些更令他感到头疼的问题,因此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以免影响到刚刚启动的“潜水泵”计划,那是未来几十年间,在国家安全发展轨道上设置的一颗极其重要的保险栓,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保全,而时间就这样被一分一秒的耽搁了。
海南 三亚 起伏的坡岭间
嘟、嘟、嘟…
手机里连续发出占线的蜂鸣声,就像是一只讨厌的苍蝇围在耳边不停的嗡嗡,甄擎的眉头紧锁着,眼神中流露出的急迫就要化作一只特大号的苍蝇拍子,恨不得即刻就拍停这令人抓狂的声音。此刻,他心底的焦灼正随时间的流逝急剧攀升着,很快就要突破忍耐的极限了。
原来,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他不停的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却怎么也接不通申尘的电话。该死!甄擎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却不知这股怒气究竟该向谁发,是舒展?是申尘?还是他自己。
年轻的特工走投无路的原地转起了磨磨,他在心里面不停的自问着: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哦,到底我该怎么办呐!这个时候的甄擎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牵引的依靠,随着风儿随意翻滚着,不知将会飘向何方。这是他在坠落之前做的最后的挣扎。
很多人都明白,磨难是一种锤炼,意外是一种挑战,把握机遇战胜困难是所有人的心愿,但前提却永远都是:你要经得住考验!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能闯关夺隘者寥寥无几,很多人都被随机应变这道绳索绊倒在阵前,而更多的人则死在了固执己见的沟堑前,所有这些在接敌之前就倒下的好汉,虽然勇敢却不堪大用,只有善用坚持与灵活这柄双刃剑的人才能成为最后的英雄,他要求你具备敢于决断善于取舍的天分,而眼下,甄擎急需证明的正是这一点。
对!找“老帅”呀!
倏忽间一个闪念猛然从甄擎的潜意识里跃升起来,就像一道光划过从他的眼前立时照亮了心田。他想:在这样一个十万火急的关键时刻,墨守成规的等待必定造成贻误战机的后果,不如把消息及时通报给兄弟部门的手掌,相信同样会得到正确的引导!
甄擎做出决断的同时,他紧锁着的眉头不由得舒展开了。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总部
面对着空落落的庭院,负责安全警卫的上尉心里变得越来越没底了,他不知道当再次面对质询的时候,自己该给拿出何种理由来做解释,上尉心想:毕竟,客人等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这么拖延下去,一旦惹恼了她…上尉再也想不下去了。原来,他早在来人登门之时便已心存忌惮,因为这个人对于总参情总来说绝对是位稀客!
此时,如何搪塞对方已不再是排在第一的难题了,而最令上尉感到纠结的却是这位客人表现出的那份超越其身份的真挚。其实,见过世面的上尉能够看得出,客人是把自己的强势巧妙的隐藏在了谦和的外表之下,进而把迫使演变成了坚持。
现在,上尉手上原本就已为数不多的选项,到了此刻更是所剩无几了,客人的手段已把上尉的活动空间挤压成了窄窄的一条,在这条道的尽头上也只留下一扇门,就等着上尉迈步踏入。上尉绝望的想: “老帅”离开办公室的时间真是够久的了,照这样下去,中午之前还回不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唉!古总,情报重地外人不得久留,可…来人是外交部美洲司的副司长啊!她可是外交部里一等一的情报高手,我…怎么可以将她拒之门外呢?上尉的纠结渐渐演变成了焦虑,焦急的神情开始透过他的眼睛流露出来。
“暗香”初寅站在庭院的中央耐心等待着,她留好的那扇门就在上尉的心里敞开着,她确信,只要时间允许,上尉必定会按照她的安排走进去的。于是,她气定神闲的想:缺了“书童”童谦的情总就成了块缺油的表,就算走时再准早晚也会停摆的。而少了服务员老窦的溪山几乎就是架少了根弦的琴,哪怕再好的琴师也还难免跑调,嗯!情报这一行可真是太难搞了啊!想到这里的时候,初寅的脸上现出一股寒意,远远的像挂了层霜的雪梨。
终于,上尉扛不住了,他大步走到初寅的身后低声说道:
“首长请稍候,我到前面去催一下,看看古总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上尉说完,也不等客人回话,一转身,急急朝着院门外面走去了。虽然他深知自己擅离“老帅”大营的责任重大,但他更知道,一旦慢待了贵客或是贻误了军情的话,那责任也同样重大。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去快回,毕竟,内院和外院两道门之间的距离不会耽搁多久的。
上尉疾步迈出院门的时候,隐约听见身后似有电话铃声传来,他稍一打楞便毫不犹豫的加快了脚步,心想:既然分身乏术,不如先顾一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