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3
中国南海052c型导弹驱逐舰
15:10
当一个人从舰首走到舰尾的时候,全长一百五十多米的距离并不给人一个很长的感觉,但若是换到底舱的话,同样长的距离就会产生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全是由于视野和参照物的关系而非单纯心理因素的原因。与茫茫大海比起来,一条数千吨的大船也不过是一叶扁舟而已,渺小的感觉收缩了远近的对比,让开阔的胸襟激发出超强的力气,这时候的人呢比得过一只蚂蚁。可是当环境改变了之后,随着空间和眼界的隔绝,人便如笼子里的困兽逐渐变得焦虑,当行动和思维都已不再那么自由,人的意志和定力便随之大打折扣。
在盲肠小路一般的通道里,仅能容得下一个人低着头侧着身子通过,在迷宫一样的弯转曲折间,走不多远就分不清前后记不住左右。然而这还算不上是最难,若是再瞪着两只眼睛紧盯手里的显示屏,分开心去搜寻那个微弱的信号源的话,那滋味可就难说了。此刻让吕律调倍受煎熬的还不止这些,身负着保护国之利器的重任,她不仅不能放松警惕性,而且还不能袒露心声。她只能靠着一个脆弱的谎言做支撑,契此尽快找到那个可能带给094 厄运的信号源,可由于身边多了一个过分热心的人,她因此对搜寻结果充满了顾虑,于是,便不由得深陷在进退两难的矛盾境地。
少尉依然走得执着,他在跨过每一道舱门,或是转过每一个拐角的时候都不忘了回身照料一下吕律调,这让吕律调感觉更加的内疚,隐隐的她感觉这个年轻的军官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甚至会影响他未来的前程,这便是特战的特殊性,残酷无情!哦,真该死!她暗自责备着自己,脚下却尽量加力试图减轻少尉的负担,但这样一来,她对检测效果的关注就减少了许多,倒是紧随其后的吉贺年时不时的提醒着她:注意观察,少校,我们可不是单单为了赶时间呐!听了这话,吕律调的心里变得更加的焦虑,暗忖:想不到他如此关切,那么这个人到底有何企图呢?
一边压下心头的猜想,一边提起精神专注着测量,时间反倒没有开始时那么大的影响。虽然感觉上还是有一点漫长,但度量就是度量,它与感觉无关。因此,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都不会因为心理的变化而改变长短。在少尉的努力带领下,吕律调和吉贺年已经从舰尾走到了接近舰首的部分,就在舱体开始收窄的部分,那个信号突然加强了。就见那琴键般跳动的红色信标一下子跃升到了满格,它表明此处的信号强度已经达到了最大值。吕律调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少尉则显得很兴奋,只有吉贺年静静的站在旁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吕律调的反应。
哦,真的好奇怪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有些期待,这表明了他不是按放信号源的那个人呐!吕律调偷眼瞥见了吉贺年脸上复杂的神情,一时窥不透对方的心思和用意,心里变得更加的茫然起来。于是,只好先放下猜测专心寻找起那个招来“狼群”的小玩意儿来。虽说吕律调是名技术型的军官,但她的实际操作能力却是十分的过硬,因此动起手来丝毫也不怯阵。就见她把追踪器的感应强度调至最大,而后转动身体将探头分别对准了不同的方向,很快,她便将搜索的范围缩小到了夹角大约为十五度的扇形内。在这个区域内除了光秃秃的舱壁,就只有一间舱门锁闭的设备舱了,此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吕律调毫不犹豫的选定了这一目标,她谨慎的朝着那扇紧锁着的舱门凑了过去,手上的追踪器对准了舱门的正面,眼睛则全神贯注的关注着信号的强度变化,她看见越靠近那扇门红色信标就越往上冲,等她贴近舱门口的时候,一直上下跳动的琴键已经顶住了上限不再有任何的变化了。吕律调清楚它的指向非常的清晰肯定,她现在可以确定那个发出了类似核潜噪声的信号源就安装在这扇门后的机舱内。吕律调站定了脚步轻轻的吁了口气,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轻松,相反,在找到了这个可疑的信号源之后,她的是非之旅才刚刚开了头。
现在,她必须让少尉向政委报告了,并且还要将政委请到现场来,而她则必须当着吉贺年的面把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政委的批准以便打开那扇舱门。可是那样一来,她就必须面对自我矛盾的窘境了,她该如何向吉贺年去解释自己刚刚说过的谎言呢?他可是总装的首长啊!从特战的规则上看,欺骗,或许是一种保密的手段,但是,当你无法说清不信任对方的理由时,你又如何让人相信你欺骗了总装首长的意图是合情合理的呢?你会因此而被剥夺继续工作的权利。
利害的考量像架天平一样,在吕律调的心里不停的起伏着,这的确是个关系到未来的敏感因素,甚至会对她的政治生命产生影响。哦,怎么棘手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来呢?有那么一瞬,吕律调很气馁的想起了尹博,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但是,当那条鲜红的信标粗壮的挺立在眼前的时候,她的一切顾虑都被打破了。她知道现在不是顾忌和考虑后果的时候,094正受到那个藏在这扇舱门后的信号源的威胁,没时间考虑自己的结局,无论是暴风还是骤雨就让它们一起来吧!吕律调几乎毫不犹豫就做出了抉择,她回头命令那个年轻的少尉:
“少尉,立即请政委到这里来。”
吕律调的话让少尉瞪大了眼睛,他对这个突然下达的命令颇感意外,脱口问道:
请政委来?这里有什么不对头吗?”
“照我说的做吧!等政委到了我会解释。”
吕律调对少尉的多问感到不耐烦了,虽然她理解对于一个海军少尉而言,舰长和政委这一级的军官有多么的威严,但是,现在却刚好是她不愿多做解释的时候,因此,少尉的拖延就等于是在把她逼上火线。于是,她加重了语气催促道:
“执行命令!少尉,我正在等。”
是!少尉被迫答应了一声便猫下腰向着最近的一处通讯点跑去,吕律调用余光瞟了眼身旁的吉贺年,心里暗忖道:将军可真沉得住气啊!难道,他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还是他早就预知了结果,所以才站在一旁等着看我的笑话?哦,果真如此的话,这个人也太高深莫测啦!
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一束逼人的目光正朝着自己射来,但那不是吉贺年的目光,在他深不可测的眼神当中,通常是感受不到他真实的意图的。吕律调禁不住一怔,紧接着,她就看见了那个少尉倒退回来的背影,立时她感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知道他没能执行自己的命令,那是因为有一股强大的压制力正在自己的对面形成,这或许就是对自己擅自行动以及欺骗行为的严惩。吕律调禁不住微微一凛,她下意识的想去摸那只别在腰间的枪,但是,一只柔软却冰冷的手阻止了她,她隐约听见了吉贺年轻声的提醒:沉住气,别轻举妄动。
情急之中的吕律调不由得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原本,一直被她怀疑的吉贺年不期反在关键时刻站在了她这边,那么,来人的身份也就不辨自明了。吕律调自叹运衰,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纠结之中的吕律调还没找准理由去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谎话补漏,现在又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严峻的考证,她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秘密摆不到案头,那么,她该如何去应对这新一轮的考验呢?
绝望之中的吕律调不由得想起了陈墨来,这个支撑她挺过了无数个艰难时刻的男人已经成了她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因此,每当困境降临的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有他在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吗?吕律调的脑海里倏的闪过陈墨驾机的英姿来,一股暖流伴着坚定冲击着她的心脉竟生出一种豪情激扬的胸怀来。
她感觉陈墨似乎就站在身后的某个地方,正默默的注视着她,并且随时都会冲出来,用他粗壮的手臂和宽厚的胸膛阻挡任何的伤害。吕律调急压心悸勇敢的迎着那逼人的目光望去,她看见了一张严厉且充满了霸气的面孔,这让早有预判的吕律调反而稳定了心理,不错,来人正是“影子”班伯。
“搞什么名堂嘛!背着追踪器上上下下的转悠,少校,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当班伯出现在通道中的时候,那名少尉已经被迫退到了舱门口,吕律调平静的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大校,从容的立正行礼,说了声:
“我们在测试新型装备的辐射功效,首长。”
说罢,吕律调将身子一侧,让出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吉贺年,她这么做的意图非常明显,即是把对阵的主力位置让给了吉贺年。吕律调继承了名谍父母的优秀基因,她天生就有着杰出特工的个性特点,非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表现出来的,而每到危难之际却总是能够自然而然的迸发出她非凡潜质的力量来。当班伯一出现的时候,她当即意识到了吉贺年的另一番作用,他此刻即是自己最好的挡箭牌。果然,班伯一看见吉贺年立时就来了情绪,他把刚才的恼火一股脑的朝着吉贺年发泄出来。
“哦,吉局也在,呵呵!看来是在搞一个很大的项目啊!可以对我说吗?”
吉贺年对班伯的干扰已有领教,知道对方是总政反间局的前敌代表,故而有权过问任何行动,早有准备的吉贺年因此对于班伯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于是,他阴沉着脸不紧不慢的说道:
“当然啦!班主任,这条船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对你隐瞒,你瞧,少校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在测试新装备的功效。”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测试新装备需要打开这道设备舱的门吗?”
虽然只是大校军衔,但班伯说话的气势却远胜过将军,他的第一句话显而易见是说给吉贺年听的,为了调整航线的事他们曾经交过锋的,但后面一句却是说给吕律调的,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有什么情况尽管说,你可不要隐瞒呐!
班吉二人的对话让吕律调的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她隐隐的感觉到在这条船上暗藏着几股强大的力量,他们之间的碰撞强度之大毁伤之烈寓意之深绝非她这个层级能够体会到的,因此,如不把自己的发现和担心昭示出来,只怕这种暗中较劲的局面会给潜藏敌人以可乘之机,弄不好还会错失掉拯救094的大好机会。吕律调想:是时候该揭开谜底了,也许,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呢!吕律调的脑海中闪过停在舰尾停机坪上的那架z-10的身影,她因此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首长,我来解释。”
吕律调果断的接过了班伯的话,她的这个举动给班伯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甚至好过政委和舰长。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喔!这姑娘倒是个不错的发展对象。于是,他朝那位挺立在身旁的少尉甩了下头,示意他暂且回避,而后朝着吕律调点了点头。吕律调朝着班伯的近前走了两步,稍停了片刻,等着吉贺年也跟过来之后,这才压低声调语气平稳的说道:
“我在测试新装备的时候,碰巧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信号,它的特征与核潜的噪声极其相像,我刚刚发现这个信号的声源就在那扇门的后面。”
吕律调避开了有关094的一切联想,单就这个信号的特征做出了说明,但她确定无论是吉贺年还是班伯都明白这背后隐藏的重大含义,因此,她以自己的身份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她期待着看到这二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即刻表现出来的不同反应。他们谁会积极支持打开这扇舱门?而谁又会坚决反对呢?
出乎吕律调所料,班伯和吉贺年的脸上几乎同时现出了凝重而严肃的表情来,他们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异口同声的喊道:
“少尉,赶快通知政委到这里来!”
喊声过后无人响应,三个人急忙闪目观瞧,那位年轻的少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吕律调骇然的盯着空空的通道,脑海里闪回着那个年轻少尉稚气的脸,心想:他不会是…专门跟着我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当晚需要有人帮助带路的时候他就刚好出现在我的面前呢?刚刚才理清了思路的吕律调重又陷入了混乱之中,班吉二人的反应大出她的意料,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反对打开舱门,查出那个可疑的声源,这表明了他们二人都与这个惹祸的声源无关,那么,那个渗透进来的敌人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个年轻的少尉吗?
就在吕律调疾如闪电般的快速思索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通道的那一侧想起,吕律调听出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一队荷枪实弹的“蛙人”。三个人的脸上同时现出惊诧的神情,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脚步响起的方向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