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云却兴奋起来, 娘说了, 想吃什么都和姐姐说:“我要吃炸乳鸽, 烧蹄髈、双爆肚、虾丸鸡皮汤。”
魏思颖下意识责备魏思云:“大热天吃什么烧蹄髈, 不嫌油腻上火?”
童儿倒是乖:“童儿要吃冷淘,鸭皮冬瓜汤,小菜要鸡髓笋。”
呵!一个要吃米饭,一个要吃面, 菜还不一样。
魏思颖心里暗自磨牙:俩弟弟扔给我,自己倒跑了,留下一个个小讨债的!
心里咬牙,魏思颖脸上装的清淡如水,吩咐如意:“拿银子去小厨房。”
如意心颤了颤,我天,那得多少钱?
如意忍着肝儿疼去里间,梳妆台抽屉有个红漆描花小盒子。打开云纹铜鼻,里边三四个银裸子,做成南瓜、桔子模样,还有两三个碎银角子,薄薄一层铜钱。
如意抱着钱匣子心疼,堂堂四品家嫡长小姐,只有这么点家底,还是小姐省吃俭用省下得。
一个月五百月例,夫人院子里的姐姐们要打赏,跑腿送信的要打赏,还有各种姐妹闺蜜小人情。日日月月的,合着年节赏钱才堪堪维持。
为了省钱,小姐从不舍得叫份例外的菜。
抱着钱匣子如意心酸得很,但也是高兴的,能和弟弟们关系好,将来在夫家才挺的起腰。
如意犹豫了会,在银角子和银裸子之间,咬牙拿出一个小南瓜。小姐爱体面,第一次叫菜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银裸子仔细塞进腰带,如意又用手摁了摁,确保不会丢,才合上盖子,搭好云纹铜鼻,将钱匣子仔细放回去。
出去到正厅,魏思颖又淡淡吩咐:“顺道让厨房送些热水过来。”
如意看了一眼红扑扑热腾腾,还有点脏的三小只,点头应是,只是真的肝儿颤着疼,送水来也是要赏钱的。
如意心里不免有些抱怨,姨娘也真是的,知道给小姐置办衣裳鞋袜,怎么就不知道体贴小姐手头紧。各家后院,谁家夫人姨娘,不是大补小贴给自己姑娘!
厨房里厨娘和帮佣,开始起锅摘菜准备午饭,不想看见个万年遇不到的人——如意。
倒不是平常见不到,而是这个点来厨房,没见过。
厨娘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要笑不笑又好像笑着:“如意姑娘怎么想着这会儿来厨房。”
如意站稳脚跟,自有大小姐贴身丫鬟的体面矜持:
“大公子、二公子,今儿晌午闹着要在小姐院里吃饭,大小姐被闹的头疼,又打发不了,只能吩咐奴婢来厨房加菜。”
小公子们去姐姐院里闹,那是关系亲近,有公子们撑腰,任谁也得多掂量一下小姐分量!
“也不很多,大公子加个爆双肚、炸乳鸽、再加虾丸鸡皮汤;二公子要份冷淘、菜要鸡髓笋,汤要鸡皮冬瓜汤。”
虽然肉疼,但在厨房放开点,还是很爽的!
厨娘有些为难,手在围裙里擦了擦,才说:“只怕两味汤有些多,不如姑娘选一样。”
如意叹息:“谁说不是,可两个公子闹着要吃,我们小姐虽是气,也拿他们没法子”
又好像无奈一样,跟厨娘接着说:“张妈妈不知道,两位公子左一声姐姐,右一声长姐,闹得小姐头疼,这不就让奴婢来了。”
厨娘干干笑笑,这才说出实话:“姑娘不知道,两份汤虽说只要鸡皮、鸭皮,但鸡鸭都得现宰,这银子……”
如意从腰间摸出银裸子,放到厨娘手上,笑的矜持自傲:“大小姐说,今天中午辛苦诸位,多的给大家加菜。”
厨房人纷纷起来道谢,如意又叫了一桶热水,由粗使婆子提着回自己院子。
粗使婆子在前,如意跟在后边,厨娘帮佣纷纷送到厨房门口。如意走了不远,大约就是厨房和院门中间,耳边忽然传来厨娘压低的声音。
虽然刻意压低了,但还是让她稳稳听在耳朵里:“不过是两位公子去玩,说的多亲热一样,真亲热,大公子经年累月,也没去过小姐院子几回。”
另有厨娘声音压的更低,不过她嗓子粗嘎,如意还是听见了低嘎粗声:“那能一样?毕竟亲娘来了,姊妹们自然抱一团。”
厨娘鼻子里带些轻蔑:“亲娘又咋样,还不是一样手上没钱,没见大小姐拿年下赏银来叫菜。”
鼻子一扁,厨娘带着些许轻蔑:“还‘剩下的给诸位加菜,也不知道手里还有多少,就充大头。”
如意听的肩膀一僵,双手死死捏紧帕子。
帮佣见了连忙扯着厨娘回厨房:“快悄声,你忘了夫人去小院找事,被褚姨娘打回去了,那位可是原配发妻,夫人都不敢去触霉头。”
气势汹汹去,灰溜溜回来,黄奶娘虽然下了禁口令,可惜吕氏治家能力有限,到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厨娘这才想起那位厉害,可到底不甘愤愤嘀咕:“那又怎样不是照样穷酸一个。”
后边的如意再听不到,她挺着肩背跟在粗使婆子身后,只是眼里的泪忍不住滚下几滴,其余的都狠狠压在心里。
就和小姐往日一样,身姿端正往前走,泪么,风一吹就没了,谁也不知道。否则大小姐哭了,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闲言碎语。
如意又一次忍不住暗暗抱怨,姨娘那么聪明的人,也不像没钱,怎么就想不起补贴小姐呢,白白叫小姐拿年节银子出来受辱。
这时候如意忘了魏思颖性子,那么多怨恨,怎么可能接受。
如意是吕文佩买回来的丫鬟,按理应该更忠心吕氏,只是魏文昭把她的身契,早早给了女儿。
再加上相伴几年,魏思颖纵有再多委屈、难办,都不拿如意撒气,如意慢慢就把主子装进心里。
尤其天长日久,看着魏思颖背后那些暗暗伤心,如意越发和主子贴心贴肺。
两人人前不显,人后是最亲的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