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总想着往后退?”
站在台球桌边上,杜奇疑惑地问道。明眼人都知道,杆是该往前送,显然王曼也明白这点,但她似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呢?
王曼正疑惑着,边上传来魏老板的呵斥声:“臭小子,你又偷吃糖,一口牙全都吃坏了。”
“哇,爸爸坏。”
边上魏老板正扣着自家儿子嘴里的糖,见他一哭,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非常尴尬。双手熟练地抱起儿子,他走到后院交给媳妇。
这一幕怎么如此熟悉?穿越两世的久远记忆复苏,似乎有人也这样对过她。
泉水村破旧的土胚房里,苏明梅抢过她手里的碗,指着边上那破口的碗怒道:“别碰我的碗,你拿不稳摔碎了又得重新买,那个才是你的。”
离婚后跟去苏家,苏丽丽做小公主状态:“不许碰我的羽毛球,你会把他打坏。”
“别碰我杯子。”
“不要随便碰我衣裳,你整天做饭手上全是油,弄脏了怎么办?”
……
行行色色的亲人,在她整个懵懂无知的童年时期,一直以各种方式向她灌输着“不要碰”这句话。苏家和王家一切东西都不是她的,她不能随便乱碰,碰了就会遭到很严重的惩罚。以至于后来她会形成条件反射,做事手绘不自觉地往后缩。
别的事稍微慢一拍没关系,但是球类运动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所以她才表现的格外明显。
原来,她曾经自信已经摆脱的一切,曾经阻碍着她前进的所有恐惧,从都未曾远离。那些阴暗的日子在她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伴随着她穿越被天打雷劈的前世,一直蔓延到如今。
直到今日她才有所察觉,而想要改变几十年的习惯,绝不是一桩容易事。
从没有任何一刻,她如此的恨苏明梅。是的,她恨苏明梅。这个女人赐予她生命的初衷,从来都不是源自母性无私的爱,而是到了年龄完成任务,避免自己遭受亲朋故交、街坊邻里指指点点。而在她前世三十年的人生中,苏明梅这个生母更是一直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她。
小时候留她在苏家,给那一大家子做保姆;大学毕业工作后,每个月如吸血鬼般,不间断的问她要赡养费。
“曼曼,你怎么了?”
肩膀上的摇动将王曼自回忆中唤醒,眼角滑过一点凉意,她伸出中指摸过去,果然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不会是因为台球打不过我就哭鼻子吧?我说曼曼,你这心是玻璃做的么?”
“你才玻璃心,你全家都玻璃心。”
接过杜奇的手帕擦擦鼻涕,王曼看着面前四张关切的脸。前世她与这四人素味平生,如今他们却是好友。与李晶晶不同,他们为人真诚可信赖。
苦难已经远离,一切都会不同,她也不用再去惧怕。
被她刺一句,尹鹏也不恼:“还能中气十足的骂我,这人肯定没事。快中午了,走,咱们吃饭去。”
昨天从印刷厂走时,四人已经商量好,早上单独行动,中午章磊爸妈请客搓一顿好料,权当变相给他们算工资。
胡乱擦干眼泪,她将手帕揣在口袋里:“阿奇,我洗干净再还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章磊,多加一个人叔叔阿姨不介意吧?”
“没事,绝对不介意。我妈订了春江宾馆最大的包间,还怕坐不满,大家一起来吧。”
杜奇还想拒绝,但看到王曼期待的眼神,他拒绝的话在嘴角打个圈,出口时换种说法:“我先回去跟我爸说声,等下再过去。”
王曼疑惑:“可你知道路么?”
见杜奇语塞,她有补充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这样,我陪阿奇回去,等会再带他过去。”
台球厅都是预付费,穿上棉服出门后,五人左右分成两拨。没了爱耍宝的尹鹏,王曼和杜奇间安静下来。尴尬之下,她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向前走着。
“这会玻璃应该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