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二人年纪相当,难得的是你也用枪、我也用枪,咱们来一个大枪斗花枪如何?无论最后胜负几何,本将都会厚葬你将帅二人!”
说罢,郭兴大枪一抖,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双膝微微下沉,两腿分成弓步,右脚掌用力踏地,后手握把轻轻一摇,枪尖顿时抖出一个圆弧虚影。随着一声‘看枪’!郭兴脚下飞踏两步,后手与腰杆齐齐发力,枪尖直奔方钧平咽喉而去。
方钧平没有他这么俊的身手,也没有这手正宗中平大枪的师承,只是凭着在战场之上磨炼出的战斗本能,一刀一枪厮杀而来的武艺。虽然心知自己武艺平平,但面对对方来势汹汹,还是高叫一声‘来的好’,便竖起枪杆向前一拨,把那看不清的枪头堪堪别住在了自己的花枪杆上。
枪尖与枪杆刚刚一接触,方钧平就着卸下来的力转动身形,犹如陀螺一般贴近郭兴,再微抬脚尖轻轻一转,便矮身欺入郭兴枪式内围。随即他后手向前而前手向后,以枪杆末端轻轻向上一挑,枪尖便自然而然地让在自己背后,而枪杆末端,却已经直抵郭兴下颌……
“嘭”
一声闷响,郭兴倒退三步,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而方钧平却已经收枪立于身体右侧,并没有追击的动作,只是走回了柴堆之前,神色不悲不喜。
其实论起枪招来,十个方钧平捆在一起,都未必是郭兴的对手。
枪乃百兵之王,本就是融合了刀剑棍棒的优势,刺削扫拨样样俱全;而且由于枪杆的原因,更便于拉开敌我双方的距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哪怕放在战场之上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若论以枪破枪,那无非就是二者基本功与天赋上的较量。郭兴这手六合中平枪,讲究的是‘根不离腰,三尖相对(鼻尖枪尖脚尖)’。战场上有句老话,说的便是他这一手枪法:中平枪,枪中王,点心一枪最难防。而郭兴自幼便从‘抖大杆子’开始练起,时至今日,这杆大枪在他的手中已堪称招随心动,如臂使指一般娴熟。
这次之所以一个错身之间,便被方钧平伤及下颌,皆因为他是在以自己的枪路,去揣测对方的枪招。他以为,在自己先手之下,对方也自然会选择以招破招,寻找自己招法之中的破绽空门之处,与自己斗上几十个回合。
可万没想到,他方钧平根本没学过枪招,选择花枪也只因为喜欢枪的灵活轻便而已。面对郭兴这一招四平八稳,纯属自然的中平枪,方钧平不但没有破招的念头,却仿佛陀螺一般的转身钻入对方内围之中,反手一挑枪杆,便在郭兴满是惊异之色的眼神中,挑伤了对方的下颌。
也可以说这是野路子,与正统武学之间的对决。起码第一回合来说,野路子胜了。
连退三步的郭兴,吐了两口血,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发现并无松动之处,应该只牙床出血,顿时心道侥幸。随即他晃了晃被挑晕的脑袋,又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朝着方钧平嘿嘿一笑:
“有意思,再来!”
这一次,郭兴已经做好了准备,仅过了两手,野路子出身的方钧平便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他那些出其不意的手段,若是放在战场之上,还算是有些独到之处;可此时已经被郭兴这个二十余年的老行家摸清了的路数,顿时显得有些一无是处了。
郭兴的枪杆从未离开腰间,只凭着精妙的脚步与枪尖的抖动,便把方钧平浑身上下的皮甲都挑了个一干二净。在周围士卒的连连叫好声中,方钧平那仅剩的中衣也开始透出点点血迹,随着他左支右挡的动作,转眼间便浸红了一大片。
郭兴本没有杀人之心,摸透了对方的能耐以后,便开始老朽戏顽童相仿,枪尖入肉便走,留下的斑斑血迹看着渗人,其实也就是些皮外伤而已。
浑身浴血的方钧平,原本略带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他扶着手中枪杆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汗水随着他不停的喘息,由额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好了,就到这里吧。来几个人,去柴堆上给本将把颜重武的遗体请下来,我亲手把这位颜帅的头颅切下,高挂我北燕王旗之上。如此一来,奉京城内的伪帝颜狩只要一见之下,立刻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没准还就直接开城献降了!”
这话本是对冯廉也等前锋营兄弟说的,没想到已是强弩之末的方钧平一听,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做工精巧的上等火镰,吹燃了之后,向后方的柴堆上一扔,在燃起的冲天大火之下,再次挺枪冲向郭兴。
郭兴一见‘恐吓道具’被毁,心中顿时有些后悔。他看着这位血灌瞳仁如疯如魔的方钧平,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对正在柴堆之上熊熊燃烧的遗体,还是对方钧平,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可惜了……”
说罢腰腹一较劲,把大枪紧紧按在身侧,如同方钧平一般转了一个华丽的大圈……
‘呲……’
方钧平的腰间,被郭兴那力道十足的枪尖划开了一道大大的伤口。身受重伤的郭兴顿时身形一滞,愣了几个呼吸间后,伤口便‘扑噜’一声,流出了一团青灰色的肠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