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醒停顿了半晌,走到正瞪大了双眼看热闹的城门卫面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两具棺材以及几十号三北学子,义无反顾地开口说道:
“老朽今日前来、便是要仿照劣徒魏圭当日那般英雄所为,在皇宫南门之外静坐、等着那个昏王(颜昼还未加冕登基)亲自露面、给所有奉京城的百姓们一个交代。老夫也明白,二位差官怕是做不了这么大的主、老夫就坐在这里、静待二位把此时此地的所有情况、逐级上报便是。”
说完之后,倪副院正便在原地跪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这二位正在皇宫南门当值的兵丁,刚才一见那抬着两具棺材、来势汹汹的三北书院学子,心中早就开始打起鼓来。魏圭死在皇宫南门之外的当日、就有太白卫的守门兵丁从头到尾看完了全程、所以这二位兵丁,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学子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也都无大所谓;就怕他们脑袋一热、扛着两具棺材便直闯皇宫南门!真要是闹到了那个地步、他们兄弟二人才真是‘拦也是一死、不拦也是一死’了!
这个‘惊天噩耗’传入东暖阁中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
“什么?三北书院的学子居然又来了?这次还是倪醒那个腐儒亲自带队前来的?还扛了两口棺材?这都是怎么档子事啊?”
颜昼听完李昱的回报之后、连生气都没顾得上,蹲在柳执的身边就盘问了起来。
“回陛下的话、昨日奴才奉命前去皇宫南门外办差、但中途却被三北书院一个名叫魏圭的学子所阻。此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仗剑行凶、刺伤奉京府衙兵丁无数,许多百姓见状也自发加入到闹事队伍当中、场面变得极为混乱;奴才唯恐奉京城失去控制、被些许刁民闯入宫中惊了驾、这才由御马监出手擒下此子、可没想到刀枪无眼……”
“你们就把人给杀了?”
“是……但也是因为那个魏圭实在不知进退……”
“你们长的都是猪脑子吗?!”颜昼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随即‘腾’地站起身子、抬起一脚便蹬在了柳执的左肩头上:
“原来这些乱子、竟然都是御马监惹出来的!朕是让你去弹压地面、你把闹事的学子轰走不就行了嘛?为何还要动手杀人呢?当然,杀几个人立威倒是也无大所谓,可你杀谁不好、竟然去杀三北书院的学子?你就算是杀一百个贱民、也不会惹出今天这么大的乱子来啊!愚蠢如猪!愚蠢如猪!”
颜昼一边嘶吼着、一边失去控制地踹着跪在地上的柳执。
“你跟着陆向寅这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去解决问题、你却反而给朕带回了更多的问题……”
这怨归怨、恨归恨,发泄了怒火之后,颜狩的情绪也暂时得到了宣泄,‘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跪伏在自己对面的柳执:
“这烂摊子该怎么收拾啊……那个倪醒读书读坏了脑子、是油盐不进啊……”
柳执仍然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闷声回道:
“陛下莫慌、奴才这就把那些刁民一起料理了如何?保证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
这,就很明显是个昏招了,可颜昼如今心乱如麻,暂时没有注意到柳执这个‘寻常的答案’、其中有什么并不寻常的地方……
“斩草除根?南门外可是三北书院的全部班底、再加上市集上还有许多凑热闹的百姓、凭你御马监能杀的了几个?树坑里的草你铲也就铲了、如今南门市集都快凑出一片草原了……罢了罢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人呐、替朕更衣,朕要亲自去会会那个牧草阁主……”
李昱听到颜昼的吩咐,急忙走上前来,低头请旨道:
“不知陛下需要更换何种服饰?”
颜昼深深叹了一口气、略一思索之后:
“太子服吧……冠配记得系一根白色布带……”
半个时辰之后、身穿一身明黄色太子常服的颜昼,用手势止住了想要一道出宫护卫的太白卫统领颜复九、只与李昱主仆二人、徒步走到了倪醒身前的五步之远。
‘应邀而来’的颜昼并未着急开口、反而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正在闭眼静坐的倪醒倪安在。这个老学究也是他的‘启蒙恩师’、颜昼自己也没想到,他们师徒二人时隔多年的再次相见、竟然会是在这种场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