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归那副无赖似的模样,这位假土匪心都凉了半截:因为在最初与沈归结识的时候,他已经通过沈归的呼吸频率,对于沈归的身手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可能会两下子,但最多也只是个二流货色而已!
可单从沈归眨眼间便抹开了十四人喉咙的这一手,就让这位假土匪心中产生了是自己‘瞎了狗眼’的念头:惊雷短剑,子夜剑法,身如鬼魅,出手无痕;这位被自己认定成‘二流货色’的年轻车夫,身手绝不弱于当年的那位‘黑月老’啊!而自己也不是白衡白文衍,如果想要‘拒绝接收’那条索命红线的话,就只能付出一些‘够份量’的代价了……
“慢!”
沈归心中挂念着还在锦城之中的李乐安与颜书卿,刚准备痛下杀手,却被这‘土匪头子’的一声暴喝给喊愣了神……
“怎么着?还有啥绝招需要蓄力啊?我可警告你啊!少跟小爷玩八十老母、三岁幼童那一套,我可是没有人性的!”
“没有没有…少侠您身手了得,我认输了!现在呢,我也只是想‘买回’自己的一条性命而已!”
“要是用银子买的话,那就还是算了吧!你别看我穿的这么破,但家里还是挺富裕的,不缺你那三瓜俩枣……”
“不是银子!您稍等一会,我马上掏出来给您看看……”
说完之后,这土匪一边在自己怀中摸索着,一边谄媚中带着些防备地注视着沈归的身子……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如果你那一宗‘宝贝’,是石灰粉那种下三滥的玩意儿,对我可也没啥用!有什么绝招你可想好了再用啊!”
“我又不是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混混……哎!有了!”
经过了一番努力的搜索,这位男子终于拿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蜡丸!他满面喜色地从蜡丸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绢帕;小心翼翼的抚平之后,这才双手捧过头顶,恭敬虔诚地‘献’给了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沈归……
沈归接过来一看,目光便被绢帕上那工整的笔迹吸引住了:
“沈兄台鉴:愚兄周长安,字表百里,乃北燕王朝天佑皇帝之第四子。百里才庸行昏、幸仰恩师、朱公云深,不弃愚兄之驽钝,示吾以历代先贤之姿、引吾窥得文道之纤毫…………”
由于这封‘绢信’是藏在了蜡丸之中,所以可供书写的地方其实并不算大;除去了那些客气话之外,通篇其实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我周长安就在燕京城中,等着你沈归的大驾光临!
这位四皇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显摆文采,硬是用蝇头小楷、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篇废话;可两北之间那正儿八经的事,却半句都未曾提及;不过尽管只是一篇废话,却衍生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摆在了沈归面前:
就连这位面对面打过交道的假土匪,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可那位远在燕京城中的四皇子周长安,又是如何算准了,自己定然能够擒下安平王府的人呢?
“这是你家主子,让你交给我的?”
沈归思忖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问向那位等待宣判的‘假土匪’。
“不是不是,是在下临行之前,主子交给我的‘保命之物’;刚才不是您也看见了,那上面的蜡封严丝合缝的,在下根本就不知道信中写了些什么呀!我这也是想在临死之前,碰碰运气而已……”
沈归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情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绢帕,再次陷入了思索当中……
“若您打算放小人一命的话,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先别急着走!既然你的主子,在信中约我于燕京会饮;那我这个做客人家的,也总不好两手空空地前去拜访啊……”
说到这里,那假土匪刚才想介绍起自己主子的日常喜好,可没想到眼前却仿佛突然蒙上了黑纱一般,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沈归迅速挥出两剑、遮住了对方双眼的同时,也遮住了山坳之中那漫天的大雪……
当这层‘黑纱’再次掀开之后,那位假土匪除了感觉到自己被冻麻的双耳、生出了一些冰凉之意,周身上下竟然再无半分不适……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沈归迈步向前,轻轻弯下了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两只耳朵……
第二天清晨,沈归与车中的两位女眷,又踏上了南下的旅程。三日过后,这一架破旧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东海关前。
这还是沈归第一次亲临东海关,虽然许多人都曾跟他说过,如今的东海关,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焦土;不过,在他自己想来,不过只是泼了一些火油,燃起了一场大火而已,又能‘废’到什么程度呢?
今日,当他亲眼看见了那一片残垣断壁之时,终于明白了自己谋划的那一场‘灵火焚城’,到底给这一座东海雄关、带来了怎样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