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有什么犯忌的,这间买卖都要关张了,问问账目又怕什么呢?齐兄这是拿哥哥当外人了!”
豪气干云地说完了这一番话,蒋元随手就把桌上的一本蓝皮账簿推在了沈归面前。以此推算,看来在沈归进屋之前,众人应该正在内堂盘账呢……
“齐兄既然是明白人,我也就不给你看那些虚的东西了。简单说吧,这间铺面原本是陈夫人的陪嫁,所以也就没有了房租的支出。而我们每年的纯收入,大概在八千到两万两银子之间;如果遇上了灾年,可能还会翻出几个跟头去。至于薪酬的支出方面:学徒的头三年只是包吃包住;三年之后如果干的好了,留在铺子里的话,头五年是每年二两的银子,再加上年底红利;至于三位掌柜的呢,大柜是每年固定一百两的底银,然后按照每年一成纯利的数额分发红利;二柜则是八十两底银,年底半成红利;三柜就有五十两了,而且也没有红利;但如果他做的不错的话,一年到头也有大概三百两左右的喜包。”
坦白的说,这种薪酬水平,如果单以仁和当的铺面规模来看的话,虽然算不得是头等待遇,但要混个中等偏上,倒也是没问题的。不过很显然,这位站二柜的冯掌柜,足足干了二十四年,每年的薪酬竟然只有八十两的低银,再加上均价七百两左右的年底红利而已。
像他这样的薪酬待遇,如果放在幽北三路,当然算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好工作’了;可是在寸土寸金、消费水平极其昂贵的北燕王朝来说,却显然不值得一位识文断字的掌眼先生,付出二十余载的青春。
“嗯……这倒也算是行价。那么接下来齐某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跟冯掌柜请教一番。既然您也住在后堂,那么王掌柜被害当夜的情形,您也是亲眼所见了?”
在沈归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冯掌柜也立刻变幻了几次面色。不过很快的,他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一片左右逢源的模样,回答沈归的时候,竟然还略带着几分胸有成竹:
“没有!而且不光是我不在场,另外三位小学徒也都不在场。因为当天是发薪的日子!我记得当天在上好了铺板之后,小人便带着三个学徒出去吃饭喝酒了……哦对了,那间酒楼就是城南玄武门附近的泰和楼!”
“那你们一直喝到深夜子时吗?”
“哪能啊?……人家泰和楼亥时初刻就关门了……”
“那你们之后又去了哪里呢?”
“这……这……齐爷!您这么个问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您以为王掌柜之死,与冯某有关不成?如果我真的垂涎他大柜的身份,我也不会在这么一间小当铺里熬了二十四年啊!要下手不早就下手了?而且说句不大客气的话,就王掌柜那副身子骨,顶多还能撑几年啊?我还用得着在这时候……”
看着面红耳赤,高声辩驳的冯掌柜,蒋元也毫不客气地把手边那一碗茶水泼在了对方的脸上:
“听清楚了!齐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是……是……”
这位激动的手舞足蹈的冯掌柜,被他兜头一碗茶水泼醒,神色也变得十分萎靡:
“从……泰和楼出来之后……我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就去……就去了……”
蒋元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齐返,虽然看着就是位文弱书生、也像是好说话的脾气,但他毕竟是四王爷的门人!而且还有很大可能是那个赤乌组织当中的一员,那就是天子门生了!这样的‘活阎王’前来问案,那就肯定不会是他自己的意思!无论关心此案的人,到底是他的主子——四皇子周长安;还是赤乌的‘幕后黑手’——天佑帝周元庆,都定然不是靠着自家主子的名号,就能解决的大事!
“哎…罢了…我们四人喝完了酒之后,就去了……太平大街!”
所谓的太平大街,就是燕京城里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与奉京城的河中大街非常相似。不过,河中大街的后街,乃是一片清幽雅致的宅门小院;而太平大街的后街,则是一片烟花柳巷之地!
而且这条太平大街的后街,还是整片华禹大陆的烟花场所的‘示范单位’;甚至可以这么说,这天底下除了南康都城的淮河画舫之外,就没有能与太平大街相提并论的花街巷了!
而且与淮河画舫不同,这条太平大街,就犹如奉京城的南北市场一般;从最低档次的‘土窑口’,到最上等的清吟小班是应有尽有;而且就连那些‘兔爷窝’和‘相公会’,在这条大街上也有属于他们的一席之地。
原来这位冯二掌柜,带着三位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小学徒,吃饱喝足之后,去太平大街逛窑子了!怪不得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