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你们沈家的那位女总管吗?……哦,好像是叫青梅吧…嗨,你们沈家可是大门大户,谁还担心你们欠银子呢?不说她了,咱还是继续说那个白骨魔的事…”
不知不觉撂出了干货之后,他便继续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自家先祖除魔卫道的英勇事迹;而此时的沈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止住了心中的悲痛欲绝,更扶着四敞大开的棺材沿,勉强站直了身子!
他先是走到神情呆滞的齐格奇身边,扬手扇了他三个耳光;只待对方眼神清醒之后,便附耳上去小声说了几句,听的齐格奇连连点头;随即,他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应付神仙后裔的齐雁身上……只见齐雁在连吹带捧的同时,偷偷向他比出了三根手指……
半刻之后,姑苏城南一个专做生煎、馄饨的小食档口,坐下了一位满身泥污、腰间佩剑的少年郎君。尽管他周身上下被泥水污渍所覆盖,但从他周身上下穿戴的布料与纹绣、以及整个人所弥漫出的气度与姿态,落在见多识广的南康百姓眼中,仍然没人会小瞧于他。
那位正在油锅上忙碌的掌故一见沈归坐下,立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殷勤招待起来:
“少爷辛苦了,昨夜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路上可是不大好走吧?今天打算吃点什么啊?小人这档口的吃食不多,只有生煎和小馄饨;当然,对您这样的贵人来说,用料难免粗鄙了一些,却也称得上是扎实、暖和……”
沈归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对方的手里,轻声说了一个“尽管上”,便开始闭目养神。
江南气候温暖湿润,百姓生活水平也相对富庶一些,繁重的体力工作也不算太多,所以南人无论是食量还是吃相,也都不比北人那般粗犷豪迈。在今日的早集之上,肚腹空空的沈归,便当众表演了一出鲸吞虎噬,可算让姑苏城的乡亲街坊们,大开了一番眼界。
之所以进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完全是因为一句俗话的教诲:
不做饿死鬼!
沈归不知自己因何而来,所以对于死亡这种大事,也自然就少了一些恐惧感。他知道这次的仇人沈游,曾亲手击败、并杀害了实力还更胜自己一筹的师娘乌尔热,想必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也很难从这位三叔手中讨回半点便宜……
这世上的大路有千百条,东边不亮西边亮。按照沈归以往的思路来说,好像今日这种明知必败的战斗,只有脑子进水的憨货,才会去自寻死路;不过就是杀个人而已,什么套麻袋、打闷棍、下毒、偷袭、挖陷阱,哪条大陆还走不通了?
不过,兴许昨夜的那场春雨,还真的灌进了沈归的脑袋里……
足足吃了四十几只生煎、又连喝了三碗小馄饨的沈归,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随即又拍出了一锭银子,朝着目瞪口呆的老板比出了一个大拇指,赞了一声“味道不错”,便拎着那把溅满了泥点的春雨剑,一步三摇的向沈家大宅走去……
哗啦啦!
一阵碎石落地的巨响过后,挂在门楼上那具沈宅石刻,便被沈归劈成了无数的碎片;而远远站在门楼后方的沈宅大管家,如今却笑眯眯的看着这只上门闹事的泥猴子,始终未发一言。
“老梆……老头!你过来!”
沈归刚到沈宅之时,便立刻踹翻了门楼前的石鼓与石龛;可饶是如此无礼,那位闻讯而来的老管家、却既未阻止呵斥、也未发一言;沈归见一计不成、又挥剑劈碎了高悬的石刻,对方仍然保持着原来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如此一来,沈归自己也觉得有些没劲,只好与这位异常淡定的老管家开始对起话来。
“沈游那个王八蛋呢?赶紧叫他出来受死,小爷我今天是来摘他脑袋的!”
方才那阵舞刀弄枪、连砸带骂的土匪行径,都没令这位老管家产生任何情感上的变化;可如今他听到沈归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却立刻把自己那双灰白色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小少爷啊,今日虽是你我主仆二人第一次相见,但老朽也不得不说句以下犯上的大话!无论您与三爷之间有多大的误会,叫他一声叔父,总还是情理之中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