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时辰过后,瘫伏在齐格奇背上的沈归,亲眼看到了郭云松那悲壮而惨烈的遗体、以及右胸前赫然被贯穿出一个大洞的铁甲,喉咙一滞、眼白一翻,立刻便不省人事了……
李乐安心知他只是悲伤过度,并无大碍,便没有急着去探查他的状况,而是皱眉嗅了嗅海风中弥漫的异味,立刻从腰间选出了一瓶丹药。她先掐着不住呕吐的颜书卿强行灌了一丸;随后示意众人分发下去、这才郑重其事的对紧咬牙关的齐格奇说到:
“此岛距离申城太近,如今正值春暖花开、百虫复苏的时节,我等务必尽快焚烧尸体清扫战场,以免瘟疫蔓延开来!”
齐格奇看着连死状都异常固执的郭云松,略带忧虑地问道:
“那老王爷和铁兄弟的遗体……”
李乐安咬了咬下唇,抽出丝巾遮住口鼻,上前仔细探查一番之后,对他摇了摇头说:
“肯定是存不住了,只能化了……如果沈归醒后问起责来,便全都往我李乐安的身上推便是!”
齐格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朝着身后那些负责看守战场的海鲨帮众狠狠的丢出了一个字眼:
“烧!”
鲜血终究会渗入沙土当中,残躯也会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战场清扫了两个时辰左右,几位帮众带着两枚酒坛大小的白色瓷罐,走回了海鲨寨。
“帮主,自家兄弟的骨灰已经全部撒入了大海之中;郭老爷子和铁先生……也已经妥善的收敛好了。”
一直在屋中反复踱步的齐格奇,听到此二人的回报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了身手略带哭腔的一声叹息:
“唉……不必麻烦了,与他们的同袍弟兄一同葬入大海吧……”
齐格奇闻听沈归之言身型一晃,立刻语带哀求的问道:
“不如……还是让老王爷落叶归根吧?”
沈归无力地摇了摇头,朝着两位帮众又摆了摆手,便哽咽着扭过头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今日起,太白山脚下的老郭家,便彻底在华禹大陆上消失了。
又过了三日,申城的齐家宅院已经恢复了往日般的宁静。今早天还未亮,李乐安便悉心煎熬了一副疏肝通淤的汤药,与准备了些清粥小菜的颜书卿一道,推开了东北角一间清幽雅致的厢房。
“沈归?起了吗?先把药服了,之后白粥也就差不多该温了!你的身子骨才刚刚开始恢复,禁不住太强的药力,所以我今天……”
李乐安一边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中朱漆托盘,一边朝颜书卿打了个眼色,自己便绕过了屏风走进内室之中……
“睡的太多对身体也……沈归?”
正在准备热水的颜书卿,听得李乐安的声音忽转高亢,也急忙也冲入了内室。只见屋中床铺整洁、陈设与摆放也都各归其位,窗边的桌台更是一尘不染,唯有沈归那一袭绸缎长衫、以及悬书架上那一长一短的两柄利刃,已然不见了踪影……
二女迅速跑到正房,把沈归失踪的事告诉了齐氏夫妇,众人便立刻召集了家下人等,彻底把整间宅子翻了个底朝天。然而直到日上三竿,却仍然没能寻到沈归的踪迹;而且那个一向喜欢睡在房梁上的飞贼齐雁,也与他一同消失了。
齐灵烟在正堂反复踱着步子,口中也念念有词地说道:
“毫无疑问,沈归这是觉得自己身体有所好转,便自己去为老王爷复仇了。这申城的码头虽多,但盘口却并不算大;有资格坐在桌前吃上头道羹的人,就只有谛听与两江联盟,以及我海鲨帮了。闽江水贼虽然一贯骁勇剽悍,可单凭他们的那点眼界与手腕,根本就玩不出这等雷霆手段来;而江南水贼的老儿梅源,虽然足够老谋深算,但平生素以求稳为先,也根本没有孤注一掷的胆量。所以据我们之前猜测,这些水贼突袭围剿东沙岛,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受到了谛听的暗中唆使,打算集合两家之力、彻底剿灭我海鲨帮。不过猜测始终都是猜测,我们现在也没掌握任何真凭实据;如果贸然动手的话,很容易会寻错了仇家打草惊蛇,或者是彻底激起民愤、被驱逐出申城码头。“
齐格奇听到这里也大手一挥,非常直白的继续补充道:
“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也无须讳言,直说了吧,千万别小看了咱们的仇家。单凭海鲨帮一家之力,即便单独面对谛听或是两江联盟,获胜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且不说全面开战的方式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是耍那些偷袭刺杀的小手段,也只能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甜头罢了,根本做不到斩草除根。“
齐返一边听着申城码头的现状,一边捏着自己的双层下巴;可当他听完了齐格奇的话之后,却突然抛出了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两江联盟与谛听平时关系如何?”
“呵,生意人之间就只存在利益罢了,谈不上关系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