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志海听完之后,低头看了看北城门下那八百名悍不畏死的先锋营精锐,心中确实动了一刹那的念头,可又立刻被自己打消掉了:
“不行!如果你能够烧毁漠北人所有的攻城器械,那莫说你冯四与麾下的八百先锋军、就算咱们两千护城兵,再加上城中万余百姓都死光了,我万志海也愿意承担这个后果!但你不要忘了,城外这些敌人,不是北燕军,更不是南康的那些少爷兵,而是凶名赫赫的漠北铁骑!我敢断言,你们这八百人只要一出城门,立刻就会被人家的游骑兵死死贴上,进退皆不可得;届时,你又如何烧毁攻城器械?”
“那咱也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任凭他们做好攻城前的一切准备吧?”
万志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声“你还没看出来吗?”,便伸手指向了远处那架半成品冲城车:
“人家刚才卸下来的东西,分明就只是一堆木料而已;可仅仅半刻钟以后,就变成了一架冲城车;你回忆一下,是不是仅仅两个汉子,就轻而易举地把它推到了阵线前沿的?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额,那两个汉子是天生神力?”
“呸!这说明了他们的冲城车,比我们那种轻便许多!这么便捷的攻城器械,他们应该提前装配完毕之后,再好生隐藏起来;只等攻城战役发起之时,再突然推上战场、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万将军你说的对啊,他们怎么会这么笨呢?大模大样地在咱眼皮子底下摆弄……”
“他这是在跟咱们玩花招呢!人家选择在阵前不紧不慢的备战,目的就是引诱我们出城野战!别看他们有了攻城器械辅助,但攻城战的消耗足以拖垮漠北的家底!况且这又不是漠北人一贯的战术,彼此配合的默契尚浅,还不如把咱们逼出城去,被迫选择他们更加习惯战斗方式……“
万志海说完之后,众人也都陷入了苦思冥想当中;而冯四则把头盔取下,使劲挠了挠发痒的头皮,气急败坏的对万志海说到:
“这攻又攻不过、守也守不住,到底该怎么办,万将军您总得拿出个章程来啊!”
万志海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热火朝天的敌阵,语气颓然地说道:
“如果这里是太白山下的东湖城,我万志海当然可以做这个主,全军立刻弃城出逃;可眼下这里是泰宁县,我们却无法弃守城池,一路南逃。毕竟太白山附近的敌军匪寇都是新罗人,就算是在野外动起手来,咱们幽北也根本就不吃亏;如果现在我们才弃城而逃的话,你们谁能跑得过漠北人胯下的战马?况且我万志海又是一员掌军不足十日的新任守将,如果一阵未见就弃城南逃,咱们这两千余泰宁守军,自我以下全都要按照怯战弃城之罪论处,一样是活不成的!我万志海不怕丢人掉脑袋,也不怕被后世子孙耻笑;但我家中尚有一双儿女、一位贤妻,绝不能令他们也受我的牵连啊!”
万志海说完之后,深深叹了口气:“诸位同袍,为今之计策,也唯有死战报君、仅此而已。“
“万大脑袋!万大脑袋!”
就在悲伤与沮丧的情绪到达顶点之时,泰宁知县赫新年却突然跑上了北城楼。他刚刚呼喊了几句同僚的诨名,便立刻被悲哀的情绪所笼罩起来:
“哎?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人家才推出来了一个木架子,就全都蔫头耷脑的呢?”
“老赫,那不是木架子,是冲城车……“
“冲城车咋了?你们都是老行伍了,谁没见过?还是谁没玩过啊?咱城里攒了这么多的粮食,水井也安然无恙,咱把四道城门用沙土袋封上,就让他们慢慢玩去呗!你们还怕饿死不成?”
“你一个文官,就别跟着瞎搅合了!人家既然有冲城车,肯定也不缺登城云梯!你把四道城门封的再严实,人家也照样能进得来!”
赫新年一听万志海这话,立刻大嘴一撇,拍着胸脯说道:
“有云梯咋了?人能爬云梯进来,马能学的会吗?漠北骑兵的确天下无敌,可翻墙进城以后,他们也就变成了步兵!到时候咱们是步兵对步兵,又是在自家的地盘打巷战,你们也至于怕成这副德性?”
别看赫新年是个不太正统的县太爷,可如今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是啊,说到骑马射箭的本领,我们的确不是漠北人的对手!但如果说起步兵对步兵的肉搏战,那谁赢谁输,可就不再是那么绝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