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史兄弟吗?你可曾记得愚兄?恍然之间,你我凤城一别已逾三载;没想到今日还能在鲁东路共谋一面!难得难得,你我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一大幸也,今日定要饮江吞海、喝一个不醉不归、方显你我弟兄情深意长……”
齐雁走到窗边的二人桌前,一边打着文化人之间的招呼、一边坐在了那位背靠栏柜的男子身边。这间客栈的前厅,虽然摆了八张茶座,但由于登州城客户群体的原因,所以这茶座也并非那种十分精巧的硬木雕花椅,而是最普通的长条板凳。齐雁嘴里打着招呼、同时用屁股一撞这位史兄弟的肩膀,强行给自己撞出了一块空位……
“这位兄台怕是错认故人了吧?”对面那位年长一些的男子,此时故作轻松的一笑,指着齐雁身边的那位少年说道:“要不然您再仔细看看?”
齐雁听完之后,也立刻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他伸出两只手、在对方的肩膀胸背附近摩挲了一番,而后又露出一抹坏笑:
“呵呵,认错谁也不可能认错史兄弟!就他这副身量、这副长相,化成灰我也认得!而且如果不是袁老三通知你们,你们又怎会来这里喝茶等我呢?哦对了……”
说到这里,齐雁站起身子来,郑重其事地走到了那位年长之人的身边:
“在下姓付,未请教兄台尊兄大名,仙乡何处啊?”
“付兄……幸会幸会,在下性牧,三晋人士。不过我们兄弟真的不认识什么袁老三、也不认识兄台,您还是再仔细分辨分辨……”
齐雁闻言回过头去,打量了片刻之后,忽然口中发出了“咦”的一声,随即他放开了搂在此人肩头的臂膀站起身来,忽远忽近的打量起对面这位史兄弟来;他眯着眼睛、一边变化着观察的距离与角度、口中还一边念念叨叨自言自语,做出一副探究与思考的模样来:
“哎你还别说,这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全都一模一样;可是这嘴型嘛……好像确实有些……”
哐当!
齐雁一边念叨着一边后退,一不留神,便撞到了角落里那张三人桌。桌上三盏茶碗、连带着满满的水壶在内,经他这么一撞立刻摇晃起来,茶水与热水也打湿了桌上那本半开的账簿,连带着三位茶客一起泼了透心凉!
“嘿嘿嘿!你走路倒是瞧着点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诸位擦擦干……”
齐雁立刻手忙脚乱地在三人身上来回擦拭水迹、口中还连连道歉,并朝着掌柜的喊了一句:
“掌柜的!快拿几块干布来给三位兄台擦擦,他们三位的账啊,也全算在我们哥俩头上!”
那位掌柜的将手中算畴往前一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口中也立刻应到:
“来了来了……”
沈归抢先上前,扬手抽出了他刚从架子上取下的一块白布:
“是我兄弟行事莽撞,怎好麻烦掌柜的亲自动手呢?我来,我来就是……”
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祥和的客栈前厅,由于莽撞行事的齐雁而乱作一团;最终的结局,自然是认错人的齐雁赔礼道歉,并把另外两桌的茶帐记在了自己名下。
待所有能忙的事全部忙完、彼此间的客气话也说过了好几轮后,包括掌柜在内的八个人,全都冷了下来。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里仿佛都有了一丝明悟,但谁都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这八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的干在了当场……
“来喽来喽,卢记点心铺的蜜三刀和鸭尾酥、早上买回来的鲜桑葚……”
那小伙计方才去准备茶点,自然不知道前厅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他嘴里唱着茶点的来路,双手托着三个盘子,风风火火的走到了前厅……
他一见场中八个人全都站成了一团,与掌柜的对了对眼,神色几经变缓之后,仍然笑呵呵的放好了三个果点盘子;随即他又轻描淡写地走到客栈门前,挂上了客满的牌子之后,死死插上了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