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正沉浸在这副奇景之中,脖颈也仿佛被闯入庙门的寒风所扰,感到一丝寒凉酥痒。他抬起右手抓了抓喉咙、只觉指尖触及之处、入手皆是一片湿滑粘腻;低头再看,只见自己前胸已是一片嫣红!
“嗬!!!”
一阵歇斯底里的气声从敞开喉管挤出,他同时向后踉跄了几步、仰面朝天地摔在了地面上;他看见了庙顶周围那斑驳不堪的水纹图样,也看见了一道黑影迅速划过自己眼前;而后,就剩下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猩红……
飞贼出身的齐雁,的确算不上是什么顶尖高手;但好在这些水贼也都不是什么武林名宿。双方都脱离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之中,所以这场雨夜厮杀,就成为了普通人与普通人斗争。
对于齐雁来说,如果无法抽身离开的话,与十几名手执利刃的壮汉正面厮杀,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可托了入庙狂风、与两扇破门的洪福,他们这些人竟然同时被惊走了神!如此一来,自己也得到了一个最完美的出手时机!
齐雁把这场厮杀,当成了他最擅长的盗窃行为。换城这个角度看来,从十几个正在围观大戏的百姓身边快步走过、并顺势取走他们脖子上的护身玉坠。这种行窃计划对于齐雁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既然能取走脖子上挂的玉坠,那么凭着那两柄时刻不离手的指尖刀、抹开这些人的喉咙,也同样不是什么难事!
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齐雁武功再差,好歹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下过一阵苦功;仅凭着他那匪夷所思的轻身法门,收拾十几个水贼还是不是手到擒来的吗!若不是怕这些人狗急跳墙、伤害盛北川;即便他大摇大摆的敲门报号,这些水贼也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善于捕捉出手时机的齐雁,手脚麻利地解决了这十几名水贼。可他才刚刚解开盛北川以及诸位船工的绑绳,那些冒雨出庙搜索敌人的水贼,也恰好无功而返;双方打了一个照面之后,谁也没再多废话一句,随便挑准了一个对手便冲了上去!
那一伙水贼,才刚刚在庙外淋了一个里外全透、心里早就窝了一股子怒气,正愁没地方散呢!而庙中这九位手无寸铁的船工大爷,除了齐雁与盛北川之外,如今全都是手软腿麻、连正常行动都十分费力!
所以这些人想要迎战两江水贼,就必须先克服四肢手脚的麻木、还要从地上找到一把武器,才算是勉强有了一定的战斗能力!
果不其然,在身体武器与心理素质都不占优的情况下,双方仅仅交手片刻,便先后有三名连刀都握不稳的船工,惨死于水贼的乱刀之下!
这些船工,可都是跟着盛北川一起讨生活、卖辛苦的安分百姓,他们信服的是盛北川行船操舟的杰出本领,而并非是他的英雄侠义之名。别看这些船工平日里打架斗殴的时候,个顶个都算是一把好手;但现在真让他们拿刀杀人,一时之间难免有些不敢出手!
他们不敢杀人,但两江联盟的水贼,却个顶个都是满手血腥的行家里手!
眼看着三位船工兄弟惨死在敌人乱刀之下、窝窝囊囊活了二十余年的盛北川、也终于动起了真火!他对于新锐势力的无尽退让,并不是因为恐惧或是害怕;而是他已经厌烦了原来的那种生活罢了。
不愿、与不敢,也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历来都是乱治更迭、反复不休;兴许换了一个模样,兴许换了一个方式,但从本质上来说,那些斗争与牺牲,并没有带来任何变化。盛北川坚信这一点,也认为即便自己真能一口吞下闽江王雷,进而统一华禹南北两路的水贼,之后又当如何呢?待他百年之后,绿林道还不是很快便会归于原点?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念头,他又怎会在最终一战打响之前,竟然选择偃旗息鼓、急流勇退呢?
其实,自认为活明白的盛北川、也只想对了一部分而已。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湖就是江湖,绝不会因为少了两头绝世凶兽,而变得风平浪静起来!新锐势力要发展壮大、年轻一代想出头扬名,他退的虽然足够干净,但北盛南雷的鼎鼎大名、多年来却始终如影随形!
也就是说,只要北盛南雷的名头,在还在江湖道上传颂一天,他盛北川就永远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现在回想起来,盛北川也自觉的有些好笑。他甘愿忍受无穷无尽的屈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过上安宁恬淡的日子;然而至今为止,他已经忍了足足二十个春夏秋冬;可那种理想当中的好日子,自己竟连一天都没有享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