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你相好的跟人跑了?”
“想跑也得先有这么个人啊!我那素未谋面的相好,还不知道在哪位丈人的腿肚子里转筋呢!再说了,咱牛三是什么身份啊,哪能有您那份艳福呢?你这么问话,那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停!我这顺嘴搭音问你一句,怎么就招出你嘴里这么多的零碎来?是不是因为嘴欠招事,在街面上被人揍了?可我看你这脸上也没带着伤啊?咋?被人家垫着麻袋往肚子上打的?”
“这下三滥的招,也就是您能想得出来……反正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听说,借您的光,我算是开了眼了。”
“那就是缺银子花了呗?”
沈归问到这里,方才嘴里还不说人话的牛三,瞬间变成了锯嘴葫芦。
“要是手头紧了倒也好办,不过我总得先问个明白。李相爷父女两代,治家虽然严苛,可对待下人却极其仁厚。当然了,就你那点活,我在门边上拴个猴,兴许也能干得有声有色;可府上给你开出来的工钱,却是绝对不会低的!说说看吧,你到底捅出了多大的窟窿、又拿什么物件捅的?”
牛三支支吾吾半天,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横眉立目的看着沈归大声呵道:
“我要是都跟你说了,你能保证晚上不告我的枕头状吗?”
“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吓他妈老子这一大跳!这样吧,你啊,乐意说就说,不乐意说,那就自己想办法去;老子去茶馆听书也能解闷,还不用担惊受怕呢!”
其实真说起来,牛三的事倒也不大,所谓的大窟窿,也就是百八十两银子的事。这点小钱对于沈归来说,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捅出这个窟窿的“物件”,却着实透着一股子邪气!
男人肯花大价钱的门道,也无非就落在酒、色、财、气这四个字上。这牛三虽是个粗人,但并不贪恋女色,还个沾酒就醉的“一杯倒”;再加上本人又个光屁股打狼——胆大不害臊的泼皮性子,所以说问题的关键,就出在了一个“财”字之上。
他虽然在李府做工,但充其量也就是个门房杂工,更没有那种不开眼的傻子,来找他做什么生意;所以这个大窟窿,就纯粹是他自己捅出来的祸事。
这百八十两银子的债主,也是沈归的老熟人了——双天赌坊。
双天赌坊原本是太子颜昼的敛财与享乐工具,可才刚刚扩建不久,便被沈归大闹了一场、很快又进入了第二次的重建期。颜昼虽然不会是个好皇帝,但这赌坊的地段却是好地段,楼也是一栋好楼;所以颜青鸿就把这上下三层的赌坊,分给了宗族府,想用它赚来的高额利润,来维持皇族日常的生活用度。
幽北虽然地处蛮荒,国力贫弱;但百姓仍然需要娱乐活动,来排解生活中的苦闷。虽说赌博破家,不是什么好事;但华禹大陆的百姓也天生好赌,不可能完全根除。
既然明暗都是开赌,还莫不如直接交给宗族府去自我管理消化呢。
于是,除了双天赌坊的牌匾,改成了至尊赌坊以外;其余的生意则一切照旧。当然,太子爷那个视野超前的娱乐综合体构想,还是被颜青鸿全盘否决掉了。
牛三不是个烂赌鬼,可毕竟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子,连带父母双亲、三亲六故,也一个不剩的死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了家庭拖累、也没有亲友需要他来帮扶,这工钱也就没什么花销了。喝酒他压根就不会;逛烟花柳,又是被李大小姐明令禁止的重罪。所以牛三的闲暇生活十分苦闷,只能靠着去赌坊摔牌骂色子,与相熟的赌客磨牙斗嘴,来打发一下无处安放的时光,
他喜欢热闹、却绝不是嗜赌如命的人;所以他也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每次就带二两银子,赢了就散财请客,输了推门就走。所以他去赌坊消遣,只是抱着交门票、买热闹的心态。
然而,这个相对比较健康的堕落爱好,却是将他拉入了无底深渊的罪魁祸首。
近日以来,华禹大陆战火纷飞,哪家跟哪家都不安生,全都掐红了眼;战火一起,百姓民不聊生;然而却无形中也给赌坊开辟了一个新的节目:赌战事的发展!
这档子赌法虽然听起来新鲜,但实际上还是换汤不换药的老节目。古往今来,文化人赌状元花魁,老百姓斗鸡掐狗,也都与这个玩法如入一辙。
虽然这个赌法,听起来有些事不关己、麻木不仁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是平头百姓能够参与战事之中的唯二途径。
而另外那个途径,就是多交捐税罢了,实在没什么乐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