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安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在他十六岁的那一年,曾师从一位金刀捕快学过三年的本事,虽然武学修为并不算太高,但跟踪与反跟踪方面的能耐,可是他的看家本事。所以,想要悄跟在他的身后而不被发现,也不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周长安还没想到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马脚、贾老六那懒洋洋的声线、便已经传了过来:
“问啥?照规矩办……”
别看这贾老六其貌不扬,可一条人命在他嘴里出口,却轻飘飘的仿佛一根羽毛。真不知道这老货练成如今这般铁石心肠,到底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周长安也明白这句话的份量,可他才刚想开口辩解,只觉咽喉部位的汗毛、感受到了凛冽的寒意!他再顾不上天家血脉的尊严与体面,整个身子迅速向后栽倒、落入了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之中……
当然,在动身避开危险的同时,他还不忘歇斯底里的喊出了一句:
“我周长安!”
“慢!”
贾老六迅速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又仿佛刮过了一道旋风那般、陡然出现在了周长安身前两步之远!再看他伸出的两根手指、恰好夹在了一柄纤薄的匕首之上!
“你小子的身手不错啊,单看你这模样,再大也过不去二十岁,可你这一手比起当年的“千手杜鹃”来,也相去不远了!”
“贾老祖捧我了!就我这两下子,跟家师比起来差着八丈远呢!”
“孩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秦秋那孩子十六岁入宫盗宝;而你是他的大徒弟,二十岁的时候,又差点割了他家四小子的脖子!我说你们小绺门人,是不是专找周家人的晦气啊?”
这位少年闻言收起了匕首,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四皇子,颇有些犹疑的问道:
“他就是四皇子?那赤乌那群不守规矩的狗东西,就是他教出来的人了?贾老祖,要不然还是顺手做了他吧?”
“别胡说八道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里面还有你师叔的人情在呢!这没你的事了,赶紧回去睡觉吧。哦对了,走之前记得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你们拿着又没什么用处,别总是没事儿找事!”
“知道了贾老祖。”
这年轻后生点了点头,便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什么调兵虎符、安平王手章、皇子令牌、还有一柄削铁如泥的贴身短匕。就这些东西,要说值钱的话那每一样都是无价之宝;要说没用的话,也确实是没用,因为实在没人敢收啊!
险些命丧黄泉的周长安,傻呆呆地抱着这堆“退返赃物”回到了帅府,彻夜无眠。
对于河东城西的秦军先锋营将士们来说,今天的夜晚也同样非常难熬。
如果只从战术层面来判断局势,那么上午敌军施展连番诡计、目的显然是为了疲兵而已;按照这个思路推断,可以料定今夜必有敌军前来劫营!只要能拼死一战、护住营盘根基安然渡过今夜;那么最初明日午后、寨墙与箭楼就可以基本完工,也就无需这样点灯熬油了!
至于站在个人精神状态的角度而言,两天一夜都熬过去了,再多熬一个晚上,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而且假如敌军今夜真的前来劫营,那么正好可以顺带报仇雪恨,要让那群扰人清梦的北燕人,为他们的幼稚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先锋军第六营第四队的队长赵友德,今夜被派去看守木材与石料。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北燕人白天那三番五次的折腾之下,他与手下的弟兄们也都没有休息好。不过好在这木材与石料、被堆在了距离主寨不远的位置;所以即便很可能会遭遇敌军劫营,至少他们本身没有生命危险。
由于所有人都困得睁不开眼皮,大家经过了一番私下商议,本想采取一半人放哨、一半休息的方式,进行自我轮替;然而弟兄们的鼾声才响了一会,韦达手下的亲卫便已然前来巡营。好在这名亲卫与极擅钻营的赵友德是旧相识,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转身离开了此处。
连普通士卒都知道今夜必有一场恶战,深谙用兵之道的韦达、又岂会不知?敌军折腾了整整一整天,还不是想要得到这个绝佳的机会吗?因此,尽管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进攻方式,但派出亲卫巡营、提醒各道岗哨谨慎行事总不会出错的。
韦达把手下亲兵全部撒了出去,充当今夜的临时督军,如有发现麻痹轻敌、玩忽职守之人,督军尽可当场斩于阵前,不必事先禀报主帅!
赵友德的面子虽然不小,但也只能卖上一两次而已。在军法威慑之下,他也只能叹了口气,把手下的弟兄们全部唤醒,就这样呆滞地轮番打着哈欠、麻木的凝视着那道摇曳的火光……
就在将士们百无聊赖之际,突然由正北方向传来了车轮转动的响声;这声音本来不大、可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之中,显得极其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