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场面”吓到魂飞魄散的二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搬来巡防营的弟兄们,前去梁府绞杀恶贼沈归。不过他平日里仗着姐夫的势力,行事嚣张跋扈,自然也没结下多少善缘。如今想借来蔡宝与他手下的巡防营兵丁,单凭他二德子身上这几两肉、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性;再加上副营正蔡宝,就是由于为人过于木讷、才会被他取了一个“包子”的外号;对于这样的死硬派,没有李明翰的令牌、根本别指望他能帮忙。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二德子便直奔城北的汪家面摊。心惊胆战地走了一段夜路之后,待“汪家鬼面摊”那一挑昏黄的灯笼、映入眼帘之时;心焦如焚的二德子,竟被黑暗中突然伸来的一只大手、死死揽着脖子、拖进了一条黑胡同中…
“老子是巡防营的二德子,你想……”
话才说了一半、只听“噗嗤”一声脆响、二德子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处、赫然透出了一截血红的刀头!他趁着还有几分余力、勉强回头望去、却发现这条小胡同中、布满无数双目光森幽的眼睛,正在嘲弄地注视着自己……
再看出手杀死自己之人,竟然是那个窝囊木讷的“包子”副营正——蔡宝!
心头被朴刀捅穿,就代表着二德子的此间阳路,已彻底走到了尽头。峥嵘毕露的蔡宝抬起一脚、踹在了二德子的后腰上;同时借力反手抽刀、飞溅了自己满身的污血。
“走!城西梁府大宅。”
“老蔡,你可想清楚了!郝思明那狗东西,且还能放在一边不谈;若是遇见小凤娘的人插手,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那你的意思是?”
“我看还是请李头一道去吧?好歹他也姓李……”
“不必了,天大地大,终究比不过朝廷的王法大。我等今次乃是奉命办差,谁拦谁死!”
包子与他这一百多名死党,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城北的胡同之中。在他们即将离开北城内大街的时候,走在队尾的蔡宝停下了脚步,回首望着“汪家鬼面”的招幡,吹出了一声虫鸣口哨……
面堂之上,正给在一位更夫倒酒的李明翰,右耳一动、随即便裂开大嘴、笑的更开心了:
“好好好!还是我罗大爷的话在理!这幽北三路就是咱自家的狗窝;那漠北人再好,也不可能拿咱们当自己家人一样对待!要我说啊,还是他李子麟腰杆子软……”
“哎哎哎!明翰啊,你是不是喝多了?这可是掉脑袋的话啊!也能在光天化日……也能当街说吗?我们老哥几个年纪大了,嘴都有把门的,心里也知道轻重;可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你一家老小可很容易会受到牵连啊!”
一个面貌忠厚的老者、急忙拦住大放厥词的李明翰;可那位被极力鼓吹的罗老头、却反而指着那位老成持重的更夫骂了起来:
“你自己抬头看看,这大街上哪还有外人啊?老汪的耳朵又是个摆设,你还怕叫他听了去?还是留着那点小心眼,顾着你自己吧!已经窝窝囊囊过了一辈子,眼下这棺材土都过了眉毛、胆子咋还那么小呢?咋?学你似的不招灾、不惹祸,我们还能多活十年啊?明翰,倒酒,别搭理他!这老小子自小就怂,咱说咱的爷们话,别搭理这“老太太”!”
“呸!咬狗不叫、叫狗不要没听说过吗!你罗大炮也就趁着酒劲发发牢骚,有能耐你卖卖你那老精神头,去跟中山路的漠北人拼命啊!我看你也就是嘴上能耐,如果真上了战场,你那裤子肯定都是湿的!”
“你当我不敢呢?中山路太远,老头子腿脚不好,实在是有心无力!今天当着咱们这些老兄弟的面、明翰你也给老哥做个鉴证!只要漠北人敢来咱东幽,我要是不敢跟他们拼命……我……我就是你孙子!你呢?你敢吗你?”
“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早他娘活腻味了!咱也别谁敢、谁不敢的,这也不是一句爷们话!日后谁杀的漠北人少了,谁就是大家伙的孙子,你看这成不成?”
故作微醺的李明翰、望着这伙更夫、借着酒劲“聊发少年狂”,心中也烧起了一股炙热。既然如今沈归所托之事已毕、索性就跟这些不服老的倔老头们,来它个一醉方休好了!
汪家鬼面摊,今晚的生意格外的好;这位“天聋”的汪掌柜,也在考虑要不要代销一些粗酒小菜、来增加一些额外的收入……
次日天明,梁府满门挂白。至今过门不满三年的梁氏夫人,刚刚送走了郝思明的正房原配夫人,并将郝思明的留在这里的浮财,尽数交还于本家。自此以后、这座清幽雅致的梁府宅院,就只有一位女主人,名叫梁玉;而在一些市井登徒子的口中,也将这位梁氏夫人,捧成了炙手可热的“大荒名寡”;想必日后府门前的是是非非,定然是少不了的。
就在梁玉替亡夫与二弟、重新添上了一炷香火之后,坐在了城南程宅二层的沈归,刚刚放下已然见了底的粥碗……
“怪不得世人都说,大荒米粮、乃是天下至味;如此简单的清粥,稻香本味竟会如此浓郁绵长,实在叫人为之深深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