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在府衙门前的谢汝昌,终于收起了那套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做派。他伸手指着满面涨红的守将刘克臣,厉声斥问道:
“刘将军,你可别说我谢某人媚上欺下、不给你说话的机会!现在你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本官来给你评理。说!为什么要打人?”
“谢大人,咱们俩也算是老相识、老搭档了!我刘克臣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没想打人,就是想问问解忧军的弟兄,为何这么晚了还在大街上喧哗吵闹而已;是他们先无缘无故动手打了侯三,我才动起了手的……”
“哎我说刘将军,您这几句话一说,可真让弟兄们心凉啊!分明是看见你上前挨了欺负、和人家动起手来;我们怕您一个人吃亏,这才跟他们打起来的……”
一件事两种说法,谢汝昌听得脑袋都大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转头对着那位身形消瘦的解忧军士,问起了事情的经过,可谁知道又听到了第三个版本。等他分析出了八九不离十之后,真想抬手就把这个看热闹不嫌事达的侯三崩死!
刘克臣什么时候被欺负了?解忧军的弟兄又什么时候动手打人了?这俩人分明是在互相客气呢!可这侯三倒好,什么都没问呢,抻长了脖子嚎一嗓子,就喊出了这么大一场群架!
一百多号人,没那拿下十几个醉鬼不说,现在还得老子来给你擦屁股!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何处置侯三的事,倒可以放在日后再说;可解忧军现在可是归沈居一人调遣,自己当的又是姑苏城的父母官,打了沈家大爷的人,这以后还怎么混啊……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安抚住鼻青脸肿的解忧军了!
“各位解忧军的弟兄们息怒,都怪刘将军与谢某人御下不严,这才闹出了一场误会。不过好歹诸位兄弟久经沙场、身手敏捷,落下的也都是皮外伤,咱们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嘛。我看这样吧,明日一早,本官便请来姑苏城最好的郎中,去客栈为诸位诊治伤势;待明日入夜以后,本官再于登云楼上设宴洗尘,顺带给诸位弟兄赔罪;至于沈长老那边嘛……依本官之见,就不好麻烦他了;不知诸位兄弟意下如何啊?”
这解忧军领头之人听完之后,回头看了看身后鼻青脸肿的兄弟,彼此一阵挤眉弄眼,便伸出了一个巴掌来:
“谢大人,咱弟兄知道你什么意思,可这顿打我们不能白挨!当然了,咱也不讹人,我们受的确实只是皮外伤,所以这郎中和酒宴嘛……我看就不用麻烦了,还是来点实惠吧?咱就照着沈大人的前车走上一辙,每人这个数,您看怎么样?”
谢汝昌虽然是个四品知府,可说起敛财的门路与方式,甚至比不上北燕一个九品芝麻官来的更加方便。不过最近姑苏城正值多事之秋,再加上对方的人也不算多;几百两银子扔出去虽然肉疼,但对于奉行高薪养廉的南康官员来说,也不至于会为了这点银子就倾家荡产。
谢汝昌咬了咬牙,终于狠下了心来:
“好,明日本官定会派人,将银子送至汪副将手上。”
“快人快语,一言为定!弟兄们,散了!”
直到这些解忧军离开府衙前街之后,谢汝昌仍然没缓过神来:自己说把这笔银子送到汪志手上,原本是抱着恶心对方的念头;可没想到他们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仿佛根本不在乎与其他人平分一样……
那为什么还要讹人呢?
此时此刻,一直躲在门后观战的师爷走上前来。他凑近自家东主谢汝昌,轻咳了一声说道:
“咳!东翁,学生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之处。”
“嗯?”
“这十几名解忧军的身形,好像过于瘦弱了一些啊。”
谢汝昌闻言没什么反应,只是漫不经心的回了他一句:
“这有何蹊跷可言?想解忧军中士卒,大多都是两江子弟出身;而我姑苏府兵,则大部分都身怀北方血脉;两相比对之下,他们的身形显得瘦弱一些,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这战场上的能耐,也不是靠着体格大小来决定的……”
“嗯……老翁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学生还曾听闻,今日傍晚时分,交了差事的解忧军,直接去了沈家绸缎庄。托沈沈会长的洪福,他们每个人都换上了一身平民百姓的服饰。当然,这是沈大人做事周祥,不想让这群虎狼之师,吓坏了姑苏城的乡亲父老;可方才这伙解忧军,为何又身穿制式铠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