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居本就不是个优柔寡断之辈,更不是个没闻过血腥气的清流文官。似他这般身居高位之人,寥寥几笔便能决定一个、乃至一群人的生死;他能接受牺牲他人,也能接受有人愿意自我牺牲,却不代表他会对这种事变得麻木,也不代表他会漠视生命的重量。
而这位谛听的新主管,听到他这个问题之后也点了点头,语气平和的说道:
“据我等推断,当时的情况大致如此。”
“那你们的人呢?”
“沈大人稍等,我再进去问问具体情况……”
这位谛听的新主管去得快,回来的也算麻利。他手中拎着两道残破的玉牌碎片,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对沈居说道:
“可惜了,半成品就是半成品。我们的人已经死了,这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玉牌;至于那个前来劫囚的贼人嘛,留下了半条胳膊,却不能确定已经被炸成了碎肉,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逃了出去;不过大人也不用过于心急,在下已经派人前去追寻了……”
“用两条人命来设伏,莫非……你们谛听都是疯子不成?”
沈居看着那两道残破的玉牌,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而谛听主管则耸了耸肩,用一种习以为常的语气说道:
“沈大人自幼出身名门,自然不知道银子的重量,也不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
“胡扯!你敢说他们二人都是自愿送死的不成?”
对方看着义正辞严斥责自己的沈居,无所谓的说道:
“当然是自愿的!而且这个答案也并不重要。”
重要,当然重要!对于沈居来说,这种事可以发生在华禹大陆的任何角落,但唯独南康不行!他为之奋斗了半生的新南康,绝不该是这副模样;他理想当中的太平盛世,也绝不该出现这样的亡命之徒!
沈居看着对方仅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感受着那道冷淡漠然的目光,只觉得通体生寒!这个撑起了南康半壁的“谛听商会”,到底还藏着怎样不闻人知的秘密呢?
居庙堂之高、不识江湖之远,大概就是沈居的症结所在了。
放下沈居不谈,单说那位留下了一条臂膀的贼人——秦秋秦子规。
当他摸到了府衙后院的正房之上,“掀瓦开窗”向屋内望去:只见西侧寝房之中,有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正侧卧在角落里的竹床之上;而紧贴墙壁那架美轮美奂的雕花朱漆大床之上,也躺着一位白发老妇,正背对着外侧酣睡。
秦秋可是个走千家串万户的顶尖大贼,他眼见“林思忧”正在床上酣睡,并没有急不可耐地入室掠人;而是从腰囊之中取出了一只大号竹筒,取下盖子,放出了一只尾巴拴着刀片的大号灰老鼠!
华禹大陆各家的密室宝库,从不乏前辈巧手匠人布下的机关陷阱;面对这种未知的危险,即便是身怀顶尖身法、经验丰富老辣的飞贼,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而秦秋这手“放鼠”的绝技,也是小绺门的前辈高人,从“吃臭(盗墓贼)”的同行手中演化而来。
由于华禹大陆的机关陷阱,大部分都是来源于秦墨遗篇,所以触发方式也比较固定。凡是富贵之家暗藏的机关,大多都是采用引线触发;至于那些机簧机构的手笔,大多都是隐藏在墓穴之中。
机关术纵然威力无穷,但也有一个很显而易见的缺陷,那就是保养问题。兽筋与麻绳或逐渐失去拉力,机簧的金属部件会生锈老化;所以那些暗藏在墓穴之中的机关,往往由于年深日久、缺乏维护的原因,十之八九都无法再产生作用了;至于暗藏在贵人家中的机关,则大部分都有专人负责维护,也就没什么侥幸可言了。
由于工作性质的不同,所以小绺门捡起了“放鸟探穴”的古典手艺,改良出了“放鼠”的手法:他们会从卖老鼠药的“挑汗”手中,购回一些训好的熟老鼠,在鼠尾拴上刀片,并以特质药粉将其毒哑,避免发出声响惊动本家。只待需要之时,便其放入密室之中。被训练过的熟老鼠,到了陌生的环境之中,会下意识的反复巡查周围地形。三转两转之下,那些引线式机关,就会被老鼠尾巴上拴着的刀片所触发,避免伤及自身。
这门手艺看起来不难,但想要玩透玩精,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秦秋这只老鼠,本就是配合默契的老搭档了;没过多久,便悄无声息的把整间屋子都转了个遍……
什么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