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从地理位置来看,如果秦军分兵两路,进攻禹河北岸的话;那么中州路管辖的怀庆府,必然是首当其冲。虽然眼下中州督府蔡宁,正在豫州城外的北大营整训新兵;但那十万中州精锐老卒,却还在华江北岸的各个驻地,防备南康北上偷袭。
可仅凭那两万新丁,守住豫州城尚且捉襟见肘;更何况还要主动离开坚固的城防率军西进,扼守战略要地怀庆府,才有可能将秦军挡在中州路大门以外。
于公事而言,两万名连刀都拿不稳的新丁,绝不可能是秦军虎狼的对手;于私事来讲,蔡熹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迫前去怀庆府送死。
最终,御书房中的这场战事商讨会,还是落了个不欢而散的结果。纵然天佑帝贵为一国之君,也无法因为“护犊子”而苛责蔡熹;毕竟人家扯出来的大道理,也足矣站得住脚。
然而就在蔡、王二相、离开皇宫半个时辰以后,内廷总管大太监唐福全,却给天佑帝带来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消息:中州督抚蔡宁蔡安国,正在紫金宫南门以外请求面圣。
待周元庆向突然回京的蔡宁,问明了此番来意之后,更是倍感诧异:
“安国啊,不瞒你说。半个时辰之前,你的父相才刚刚出宫。至于你提出的请战要求,朕也与二位贤相商议过了。我等皆以为南康的威胁,要远远大过于秦地叛军。如果朕调你去怀庆府坐镇的话,那么我又去哪里再找一个蔡安国来,去镇守北燕的南大门呢?”
蔡宁听到这里,言简意赅的回复道:
“陛下,末将有足够可靠的情报,可保近一段时间之内的南康,已然无暇北顾。况且,末将此番前去,也不会调动中州精锐一兵一卒,更会将跟随末将多年的副手,留在泸州主持大局。至于此次扼守重镇怀庆府,末将只带两万新丁即可。”
蔡熹不在,周元庆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应允下来;可就在开口之前,他的脑中闪过蔡熹那花白的胡须、略显佝偻的脊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书案上的一纸密信,交给了蔡宁过目。
这封密信,乃是天佑军的大军师郑谦手书,并由赤乌的探子日夜兼程送回北燕。奏报上对于前方战事的功过一字未提,通篇都在介绍秦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攻城器械,也就是导致河东城破的罪魁祸首——籍车。
蔡宁看过之后,面色终于露出了些许凝重,却未见退却之意:
“陛下,即便此物的威力,果真如同郑先生所言一般,末将也丝毫不惧!末将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在此物靠近怀庆府之前,将其全部焚毁。”
周元庆听完之后、略显促狭地点了点头,又随手取出了另外一封密信,递给了坚持请战的蔡宁:
“这封奏报,也是刚刚送过来的,连你父亲与王左相都没看过。你看完之后,如果仍然执意要去怀庆府,那么朕也就不再相拦了。”
果不其然,这封密信,便是周长安耍了一套回马枪,率领八千骑军深夜劫营、最终中伏大败的详细始末。
“这……陛下,不知四殿下现在如何?是否已经安然脱险?”
“王克农已经派人将他接回了并州城,而且太医院的院正,已经在赶往三晋的途中了,料无大碍。安国,不知你现在又作何打算呢?”
蔡宁闭目思索了半晌,便郑重其事的开口回答:
“回禀陛下,末将身为中州路督抚,而怀庆府又位于中州路地面;此次秦地叛军大举犯境,而末将职责所系,理应前往怀庆府御敌!”
天佑帝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蔡宁良久,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日之后,兵拜中州大将军,获封忠勇侯的蔡宁,率领麾下两万新丁,点齐了军械粮饷,浩浩荡荡的开往怀化府;而在河东城西的秦军大营之中,秦军军师汪宜,也正在被十二名随军医官围在当中,吵的是焦头烂额。
夏日炎炎、蚊虫滋生;河东城下如同山丘般高耸的尸骸、与沼泽一般绵软的血泥,终于爆发了连锁性质的全面溃烂……